第126章 赴约

负责汀兰院安保事宜的暗卫队队长代号“庚”,天眼阁里的人都叫他老庚。

庚其实不老,才二十五岁,只因他说话做事严谨,不苟言笑,用现代网络用语来说,就是“老干部”。

由于兄弟们忙活一宿都挺累,又听闻小侯爷稍后要过来,老庚便让大部分人去休息了,他自己加上四个兄弟则继续留守汀兰院,加之小甲和景行两大高手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青天白日的,想必出不了事。

结果偏偏出事了。

吃过早餐,姑娘说今日要做几种新口味年糕,所需食材较多,想出府采买。

老庚不敢放姑娘出府,于是让其中一个兄弟拿着姑娘写好的清单去购买食材。

蒸糯米粉时,姑娘说昨夜受了惊,头有点疼,景行二话不说帮她抓药去了。

很快蒸好一锅糯米粉,姑娘说她手劲儿小,让几个兄弟帮忙打年糕。

紧接着姑娘又说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她理应去叶太傅和叶夫人那问个安,于是老庚让小甲随行。

走到叶太傅的院门外,姑娘说空着手不大合适,让小甲回汀兰院取样礼物。

等小甲取了礼物回去,姑娘已经不见了。

几人分头在府里找了一圈,最终从马夫口中得知,早早不见身影的绿俏早早让人备好一驾马车,一直候在后院外不远处。

姑娘显然早有预谋啊!

老庚一时摸不准姑娘的去向,只觉此事非同小可,赶紧来禀。

公子听了差点没吐血。

与此同时,孟瑾年也收到了叶颜出城的消息,到城门口时,悄悄跟着叶府马车的那人已回来了,说亲眼目睹叶小姐进的悠然居。

可当孟瑾年快马加鞭赶到悠然居,绿俏和叶府马车都在,叶颜却不见了。

问绿俏,一问三不知,早上小姐让她悄悄备马车她就备马车,来了悠然居小姐让她去向茶博士学学茶艺她就学茶艺,全然不知小姐何时不见的。

问陶老板,陶老板道:叶小姐要了一间厢房,一壶茶,一本书,说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今日办雅集,茶馆内所有伙计都在忙活,无人留意叶小姐何时离开过厢房。

心急如焚的小侯爷大闹雅集,逮谁问谁,可在场无一不是贵族子弟,莫名其妙被当嫌疑犯似地审问有没有靠近某间厢房,哪怕对方是小侯爷,他们也不肯配合,一时间群情激愤,若非宣王拦着,非打起来不可。

此时宣王更加怀疑是顾长卿把人带哪幽会去了,苦于不能直言,只好劝外甥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否则有损名节。

这话倒提醒了孟瑾年,此事的确不宜宣扬,否则有损阿颜名节。

于是他打着查案的幌子,说怀疑有刺客暗藏于茶馆里。

最终雅集散了,客人全走了。

小侯爷把悠然居的所有伙计叫到院子里挨个审问,审问无果,逼着陶老板交人,扬言交不出人他就上报官府,说悠然居里的人同昨夜突袭叶府的刺客是一伙的。

此时陶知礼方知昨夜叶府遇刺以及城里发生了凶案,也觉事出蹊跷,这才说实话。

陶知礼明面上虽为悠然居的老板,但其实他只是帮雪公子打理生意,只因雪公子有恩于他。

雪公子曾交代陶知礼,倘若叶小姐有任何需求,他不得推辞。

陶知礼按叶小姐要求为她备了一辆马车,叶小姐临走留下一句话:若她申时过半还未回来,便将她的行踪告知宁世子。

小侯爷问人去了哪里,陶老板死活不肯说,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见不到宁世子本人,就算打死我也不说。”

若非侍卫拦着,小侯爷非揍死陶知礼不可。

院子一侧忽尔传来一阵掌声,有人边鼓掌边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

可不是,多有意思啊,六皇子竟靠在亭子里的小竹榻上一边吃瓜一边看热闹,好不惬意。

由于方亭四周遮阳的竹帘是放下来的,竟一直没发现亭里有个人。

眼见小侯爷要往那边冲,陆耘和桑珏连忙一左一右拉住小侯爷。

再不济那也是个皇子,真不能揍!

宴殊辞站在亭下背起双手冲孟瑾年喊道:“好表弟,咱俩做个秘密交易,我告诉你叶小姐去向,你帮我查个人,如何?”

于是孟瑾年也冲那边喊话:“查什么人?”

两人就这么当众“秘密交易”起来。

六皇子道:“适才王叔带了个小美人儿来我面前晃悠,我怀疑王叔居心不良,你帮我查查那小美人儿的来历呗?”

他王叔听到估计得吐血身亡。

众人齐齐瀑布汗:定是六皇子对那小美人见色起意,却反过来诬蔑宣王居心不良!可就算宣王果真居心不良,这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说出来吗?

小侯爷毫不迟疑应下。

六皇子慢条斯理道:“我无意间瞧见叶小姐从后门出去,于是想看看她——”

“说重点!”孟瑾年不耐烦地打断宴殊辞。

“马车往东走的,东面可去之处只有太清寺。”

小侯爷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下达指令:“陆耘,你去叶府将此事告知景行,他知道该怎么做。桑珏,你带几个兄弟留在悠然居看住这些人,我没回来之前,一个也不许放走,包括宴殊辞!”他将六皇子的名字咬得格外重,可见怨念颇深。

六皇子立即抗议:“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好歹我帮了你大忙!”

孟瑾年扭过头冲宴殊辞笑:“好表哥,你就安心留在这吃瓜吧。”

太清寺由齐云某任皇帝命风水大师选址所建,不但是块风水宝地,周边风光也极好,乃闻名遐迩的佛家圣地。

寺前有九九八十一道青石阶,笔直高耸,站在底下仰望,整座寺庙看上去高大巍峨,气势恢宏,寺中青烟缭绕,让人顿生敬畏之感。

拾阶而上,一口气爬到顶,叶颜气喘吁吁,双颊红扑扑的,额头鼻尖皆冒出密汗。

可她仿若不觉疲劳一般,小跑进寺门,在人群里搜寻记忆中的身影。

凌晨时分,她和景行聊完,并未继续睡觉,回房查阅史料。

要想顺利开设学院,势必先了解这个世界的教育史,还要总结古帝办学失败的具体原因,如此才能最大程度规避风险。

才翻了几页就发现一张小纸条,纸条上书一行小字。

“太清寺,不见不散。”

日期是五日前,署名为“朝生”。

外人不可能进得了她的房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在拿到书之前,这张纸条已被人放进书里。

史书是打叶太傅那借的,叶太傅不可能提前预知她要借书。

书是负责打扫书房的老仆取来的。

她本想找那老仆问一问,管家却说那老仆自昨日下午出门直至此时仍未回府。

叶颜决定去一趟太清寺。

她一直清楚自己有病,每当亲眼目睹在乎的人意外离世,轻则失语,重则失去部分记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来到这个世界,只因这该死的应激障碍,反反复复失忆,导致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若兰还是叶颜。

朝生这个名字带来的效果和若兰这个名字产生的效应差不多,如同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

不同的是,这回叶颜是清醒着接收一段记忆。

初次见面,他说奉命行事,即日起,她是主,他为奴,但凭差遣;一路护送她离开兹兰,对她无微不至,说是可怜她;笑着喝下她亲手递过去的毒酒,他说奴才的命本就是小主的;为保她性命甘愿自断脚筋,说这只是赎罪……

当眼睁睁看着朝生为救她而死,她遗忘了与他相关的所有过往。

然而,纸条上的笔迹是那么熟悉,的的确确出自朝生之手。

找过一座又一座大殿,没有。

凭借记忆,她寻到后山小径。

三年前,朝生带她来过太清寺。

那天飘着绵绵细雨,岩客说他不信佛,与其爬那么高的台阶,不如在马车里睡大觉。

她和朝生共一把油纸伞,一如他带她离开兹兰皇宫的那个雨夜,温声提醒她雨天路滑。

其实她也不信佛。

求佛有用的话,芸芸众生怎会苦不堪言。

朝生却道:你只管许愿,万一佛祖灵验一回呢。

她听懂了,朝生的意思是,她只管许愿,他会一一帮她实现。

然而,那日她跪在佛前虔诚许下的心愿,最终一个也没实现。

走了一刻钟,出现一个三叉路口,叶颜毫不犹豫往左拐。

记忆中的四角亭终于映入眼帘,亭里赫然有道人影。

一袭白衣,长身玉立。

哪怕只是一道背影,也足以让她认定,那是她要找的人。

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往,随着他的出现,无比清晰地回到脑海里。

那曾是她最最信任和依赖的人。

可他一直在撒谎!

终于走到亭子前,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

还未开口,叶颜已泪流满面。

她冲过去,不由自主伸手,轻颤的指尖还未触及他额角蜿蜒的旧疤,他急急后退两步,背过去。

“抱歉,吓到你了。”他取过石桌上的面具迅速戴好,转回身。

“叶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此时叶颜听不进任何话,之前打好的腹稿也通通抛诸脑后,心情复杂到无以加复。

尽管明知不该露出震惊或惋惜的表情,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初见时,他也是这副装扮,一袭白衣,脸上戴着白色笑脸狐面具。

当面具揭开时,他的容貌令她震惊到都忘了害怕。

那么完美的一张脸,如今却多了一道瑕疵。

许久,叶颜终于找回语言功能:“是…那回吗?”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又不靠脸吃饭,不妨事的。”

叶颜视线下移,“你的脚……”

他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只是做做样子给岩客看罢了。”

“不是你说的,我是你的奴才,命属于你,除了你,谁也拿不走。”

“小主,你的朝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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