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膳厅内仍灯火通明,大抵是叶颜来途中在马车里养足了精神的缘故,闹腾到这个时辰依旧精力充沛。
绿俏劝不住她家小姐,也拉不动她家小姐,只好陪着,困得呵欠连连。
小侯爷见状让绿俏先睡觉,绿俏闻言立即坐直身子,打起精神:“奴婢不困!”
默望了好一会儿房顶,小侯爷双手一摊,一脸无可奈何:“我都这样了,能对你家小姐做什么?”
倒也是,小侯爷都被小姐踩脚底下去了!
绿俏埋着头一边努力憋笑一边想:堂堂小侯爷如此狼狈——不,堪称惨不忍睹!如此惨状,小侯爷定不希望有人旁观,她确实不宜在场。
“那奴婢先行告退,我家小姐就劳烦小侯爷了。”
“去吧,去吧。”
小侯爷不耐烦地摆摆手,结果这个动作让“大老鹰”以为她的“猎物”试图反抗,踩在小侯爷胸膛上的脚使劲碾了碾,外加一句警告:“不许动!否则立马吃了你!”
绿俏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行礼,赶紧走人。
小侯爷何以落得如此下场,还得从叶颜提出玩老鹰捉小鸡说起。
想当然,三位男性哪个都不愿配合一个喝醉酒的小姑娘胡闹,于是叶颜自娱自乐。
由于太过出其不意,小侯爷一个没留意,就被大老鹰叶颜揪住衣领一下推倒在地,成了“鹰爪”下的“鸡仔”!
顾长卿和景行见状骇得不轻,反应倒十分敏捷,果断丢下小侯爷溜了。
惨遭不幸的小侯爷只得自我安慰:还好,还好,好在阿颜一眼相中的“猎物”是我,否则此刻倒在阿颜石榴裙下的就是别的男人了,勉强可算“意外之喜”吧。
小侯爷已在地上躺了足有一刻钟,人倒不累,心累!因怕挣扎会导致几乎站不稳的叶颜栽倒,只能这么干等着她自动挪开脚。
但叶颜显然不肯轻易放过这只“猎物”,还沉浸在大老鹰的角色里,已经讲到第二十一种烹饪方法。
此时小侯爷灵机一动:“阿颜,老鹰都是生吃猎物的,你把脚挪开,现在就过来吃我吧。”
“是吗?”叶颜眨巴着眼问。
“对对对,快来吃我!”
只见叶颜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认真陈述事实:“可你这么大的块头,不切开剁碎我吃不下呀。”
小侯爷:“…………”
“啊!”叶颜突然一拍脑门,“今天是情人节!”
小侯爷:???
踩在小侯爷身上的脚终于挪开了,叶颜改扯小侯爷的手腕,可惜扯不动,于是发号施令:“快起来!我们去外面看鹊桥!”
小侯爷顺势站起身,还来不及说什么,叶颜已经踉踉跄跄扯着他往外拖,口中还催促他快点别磨蹭。
来到屋外,小侯爷又被叶颜扯着一块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见叶颜仰头望天寻找鹊桥,小侯爷只好假模假样陪她找起来。
弯月高悬,星河璀璨,良辰美景,佳人在侧,不失为人生乐事。
奈何郎君有情,佳人无意,就如这弦月有缺,不圆满。
思及此,小侯爷不自觉叹出声。
他又想起叶颜尚在临江时,他恰如那故事中的牛郎,饱受相思之苦,日日期盼与心上人相会。
然而,牛郎好歹有织女爱恋,阿颜心里却没有他。
他的念念不忘,从未有过回响。
如今他的织女已在身边,阿颜翘望的鹊桥彼端又是何人?
左肩倏地一沉,小侯爷侧头望去,枕在他肩上的佳人依旧仰望着星河,容颜恬静。
似有所感,她转过头来,对他柔柔一笑,笑靥如花,令他为之心动。
“阿颜……”小侯爷不自觉低喃,身随意动,情不自禁倾向身边的佳人。
偏在此时,脑海里回想起叶颜的谴责,情潮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那道赐婚圣旨于他是莫大的幸运,可于叶颜而言,只是束缚吧。
可这桩婚事是她亲口应下的,亲都定了,婚期近在眼前,凭什么亲个嘴还须征求她的同意?
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小侯爷盯着近在咫尺的笑脸,只觉牙痒痒,想咬人!
定是因为喝了酒,这才多愁善感,格外烦躁。
嗯,一定是!
把锅甩给酒,小侯爷别过眼,拉开距离,端正坐姿,开始磨牙。
脸颊忽然被一根手指戳了戳,小侯爷“唰”地扭过头,一句干嘛硬生生被叶颜的笑脸噎住了。
小侯爷一下泄了气: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
“怎么了?”小侯爷假笑着问。
人没说话,还好整以暇支起下颌打量他。
“我脸上有什么吗?”小侯爷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不解地问。
只见叶颜摇摇头,撑着他的手臂起身。
小侯爷生怕这醉鬼跌倒,赶忙搀住人跟着站起来,结果人又不领情,挥开他的手,步履踉跄往院子里走。
这下小侯爷真有点按捺不住了,一把捉住叶颜的手腕扯进怀里,另一手捏住叶颜的下颚迫使她仰着头。
“如果没有他,你会喜欢我吗?”听起来不甘中还带着垂死挣扎的意味。
可不就是垂死挣扎吗?
世事哪有什么“如果”?既定的事实还能推翻重来不成?
果不其然,只见叶颜莞尔:“真是个傻子!”
这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吗?他真有那么差劲吗?即便没有顾长卿,他依旧毫无胜算?
小侯爷深深陷入自我怀疑当中,一个没留神,怀里的人挣脱开他,东倒西歪走向风雨连廊。
无奈长叹一声,他只好跟上去。
拐过照壁墙,叶颜终于止步,小侯爷亦随之站定。
墙上挂着的灯笼将这方寸之地照得通亮,清晰勾勒出叶颜姣好的面容,那憨憨的醉态也显露无余,小脸粉红,煞是好看。
不经意间,小侯爷又看入了神。
其实小侯爷并没有叶颜以为的那么胆大妄为厚脸皮,恰恰相反,他每一次的主动亲近都小心翼翼充满忐忑,怕被拒绝,怕被推开,怕堂堂小侯爷的尊容掉在地上碎到捡都捡不起来……对于小侯爷这等金尊玉贵的人来说,这份爱意可谓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谁让叶颜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呢?
初次听叶颜唱起那首歌,他不明其意,更无法理解蚊子血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会被人写进歌词,经叶颜解释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深有感触。
叶颜之于他恰如白月光,哪怕已经照进他怀里,但却无法拥有,依旧那么遥不可及……
“门怎么关了?”
带着疑惑的嘟囔将小侯爷发散的思维聚拢起来,磨了磨牙,果断忽略掉这傻乎乎的醉言。
他定睛注视着叶颜,执拗地重复了一遍尚未得到确切答案的问题:“如果没有顾长卿,你会喜欢我吗?”
小侯爷语速很慢,务求每一个字都能清晰无误送入醉到意识不清的叶颜耳中。
所谓酒后吐真言,他想听听叶颜的真心话。
叶颜点点头,笑了:“喜欢。”
纵然是排除掉那个人之外的喜欢,小侯爷仍为那两个字心跳加速,抬脚前进一步,垂眸凝视着叶颜,又问:“喜欢谁?”
“喜欢你。”叶颜笑着回答。
小侯爷喉头滚了滚,再近一步,眸光专注而幽邃:“我是谁?”
许是被问得不耐烦了,这回叶颜没开口,笑意一敛,还推了孟瑾年一把。
不过没推动,非但如此,孟瑾年还得寸进尺,揽住她的腰往身前一勾。
软香入怀,男性本能促使小侯爷心猿意马起来,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小侯爷又开始甩锅:都是酒惹的祸!
却也不敢借酒“逞凶”,尽管叶颜很可能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但他必须谨守承诺,必须尊重她。
正心虚地想着,怀里的叶颜突然挥拳捶了他一下,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欺负我!”
力道不大,俨然撒娇的模样,把小侯爷捶笑了,抬手捏了捏叶颜气鼓鼓的小脸。
“你这小姑娘,平日里就有够嚣张了,喝了酒越发蛮不讲理,分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都把他踩脚下去了,仅凭这一件事就足够景行笑好几年!
“明明是你欺负我!”叶颜一手指着墙壁,“你在这啃了我!”
原来是这个欺负?
“我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
这小姑娘也忒记仇了。
何止记仇,这姑娘还有仇必报呢!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我不管,这笔账我必须讨回来!”叶颜张牙舞爪地叫嚣。
“警察是什么?”小侯爷不解。
“那个不重要!”
“好吧。”跟个醉鬼实在扯不清,小侯爷只有妥协的份,“你要我如何还这笔债?”
叶颜抬手指着墙:“你站那去,我要啃回来!”
小侯爷:还有这等好事?!这回可是你主动的,总不至于怪我吧?
心花怒放的小侯爷迅速贴墙站好,双臂上举,迫不及待招呼:“来吧,别客气。”考虑到两人的身高差,他还特地矮下身子。
叶颜果真没跟他客气,一口咬住他的嘴唇,还紧紧咬着不松开。
原来是字面意义的“啃”啊!
小侯爷泪流满面:失算了,所谓酒后吐真言,诚不欺我。
被逼无奈,小侯爷只得捏住叶颜的脸颊才迫使她松开牙关。
摸了一把嘴唇,果然又见血了!
这姑娘才是狗吧?
他俩算是狗咬狗?
“小没良心的,除了你,谁敢这样对本世子?都把你宠上天了,你还瞧不上本世子?”
小没良心的姑娘压根没听进去,满意地点点头:“嗯,舒坦了。”
说完身子一歪,倒进孟瑾年怀里,口齿不清地嘟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去日苦多……”
去日苦多……
孟瑾年拥紧怀里的人,闭上双眼。
合起的眼关不住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阿颜,你就非他不可吗?”
回应他的是含糊不清的醉语:“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小侯爷:还是失算了,哪有什么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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