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
一个冰冷彻骨、仿佛带着阴间寒气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陡然钻入两人耳中!
两人所有动作同时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扭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白衣人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立在数丈之外的阴影里。腰悬一柄样式古朴的黑色长剑,剑柄处一串殷红如血、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的珠子在惨淡月光下幽幽发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每踏前一步,落脚处的草丛便倏地亮起一簇诡异幽绿的符文光芒,如同步步生莲——不,是步步生咒!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阵法! 尧芄和莫问心头警铃疯狂炸响!
尧芄下意识就想脚底抹油开溜,保命要紧!然而眼角余光却惊愕地瞥见——莫问非但不退,反而如同被触逆鳞的狂龙,眼中杀机暴涨,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白衣人猛冲过去!攻势凌厉,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卧槽!你疯了?!”尧芄目瞪口呆,失声惊呼。这疯子不要命了?!
那白衣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位“小师叔”会突然对自己暴起发难,仓促间举臂格挡,手臂上瞬间覆盖上一层淡金色的灵力护甲。
砰!
莫问含怒一拳,力道千钧,毫无花假地砸在对方手臂上!淡金护甲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白衣人闷哼一声,被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踉跄后退数步,眼中闪过惊疑不定。他反应极快,稳住身形的瞬间,反手就从怀中掏出一支细长的、用于求救的信号竹筒!
莫问眼神一厉,指尖微弹,一片普通的草叶被灌注精纯灵力,如同淬毒的飞刀般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啪!
那支信号竹筒应声而被从中击断,掉落在地!
白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与果决,毫不犹豫地甩手射出三颗龙眼大小、碧绿欲滴、散发着浓郁腥甜气味的小球,直射莫问面门!
“小心!是‘蚀骨瘴’!”尧芄瞳孔骤缩,厉声警告——那玩意儿极其阴毒,沾之皮肉立刻溃烂化脓,痛苦不堪!乃是魔道中人都少用的禁物!这白衣人分明是仙门弟子打扮,怎么会用如此歹毒狠辣的法器?!
莫问身形急闪,如同鬼魅飘忽,三颗碧绿小球在他身侧险险擦过,砰砰炸开!浓郁得化不开的腥臭黑雾瞬间腾起,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扩散,所过之处,青翠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焦黑、化为飞灰!
“小师叔!你当真要为了身后那魔头,诛杀同门?!”白衣人厉声喝问,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变调,手中又是几颗更加硕大的瘴丸甩出,意图逼退莫问,拉开距离求援。
莫问一言不发,薄唇紧抿,眼中杀意已凝成实质的冰寒。他知道,此人手段阴狠,身份可疑,若今日让他走脱,后患无穷!他左脚猛踏地面,身形骤然定住,如渊渟岳峙,右掌高高举起,周身灵力疯狂汇聚,如同牵引着整片大地的力量,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狠狠向下一按!
“裂!”
轰隆隆——!
大地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与轰鸣!一道漆黑狰狞、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张开的嗜血巨口,自莫问脚下闪电般裂向白衣人!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白衣人骇然失色,拼命向后飞掠!然而那裂缝之中猛然窜出一条由坚硬土石与狂暴灵力凝聚而成的狰狞巨蟒,张开石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了他半边身体!
“呃啊——!”凄厉至极的惨叫只来得及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
噗嗤!咕噜噜……
土石巨蟒裹挟着徒劳挣扎的猎物,瞬间缩回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裂缝之中。大地如同巨兽满意地合拢嘴巴,裂缝眨眼间弥合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只留下几片被撕裂的白色衣角,和那柄坠着诡异红珠的黑剑,“当啷”一声,孤零零地掉落在被瘴气腐蚀得发黑的地面上。
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
尧芄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被瞬间冻结。他看着那个缓缓转过身、站在清冷月光下的、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背影——那是“自己”的背影。强烈的割裂感与荒谬感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是这具魔尊身躯的本能在排斥这血腥暴虐的一幕?还是自己灵魂深处对人命最后的那一点敬畏与底线在疯狂尖叫?
是了……他是莫问。是纯血魔族。是那个视众生如蝼蚁、杀人如割草的魔尊。冷酷、暴戾、残忍才是他的底色。
自己怎么会如此天真可笑地以为,换了个壳子,就能改变那深入骨髓的本质?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尧芄左手悄无声息地捏向腰间暗藏的、从百闻楼顺手牵羊摸来的几个小玩意儿,眼底冷光闪烁,戒备提升至顶点。
一只冰冷彻骨、仿佛没有温度的手掌,毫无征兆地、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千钧般的、不容抗拒的禁锢之力,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小动作!
“静心。”李空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极近处响起,如同数九寒天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所有躁动。
尧芄身体猛地一僵,刚欲挣扎,那强大无匹的禁锢之力又如同潮水般瞬间消失无踪,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这时,莫问已提着那柄样式古朴的黑剑走了过来,剑尖还在淅淅沥沥地滴落着混着泥土的暗红色液体。他看向尧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近乎残忍的嘲讽:
“我杀了你师兄。不报仇?”声音平稳,却带着挑衅的意味。
尧芄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子:“怎么报?我杀‘我自己’?”他抬手指了指莫问现在正用着的、属于尧芄的那具身体。
莫问明显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随即爆发出低沉而畅快的大笑:“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如今你是我,我又不是你,这局面倒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分不清了!”
“分得清。”尧芄直视着他,目光锐利,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你是骨子里就浸透了鲜血与杀戮的魔头。就算披上再完美的人皮,顶着再光鲜的仙门弟子的名头,也改变不了这残酷的本质。”
“而我,”他猛地挺直了脊背,仿佛要以这具魔躯对抗整个世界的荒谬与不公,“只是暂时被困在这具魔壳里的、与你截然不同的人。泾渭,分明。”
森然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风暴,瞬间从莫问眼中弥漫开来,席卷四周。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令人心悸的雷光重新开始凝聚,发出危险的“噼啪”声,声音变得危险而轻柔,如同毒蛇吐信: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一了百了。这世上,便再无第二人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了。”
尧芄心中冷笑:天真!你爹还在旁边看着呢!能让你得手?面上却毫无惧色,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嚣张与挑衅:
“杀啊。反正我‘醒’得晚,修为没恢复,打起来肯定不是你对手。只要……”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的身体,语气变得轻佻,“你舍得你这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漂亮皮囊,被你自己亲手打成破布筛子。”
莫问沉默地盯着他,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在权衡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半晌,那骇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他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与平淡,仿佛刚才的杀机只是错觉:
“……不过一具皮囊。没什么舍不得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丢了一件穿旧了、厌烦了的衣服,毫无留恋。
他随手将那柄黑剑往尧芄脚下一抛。
“今日杀人,败兴。暂且留你一命。”他转身,背影决绝地融入清冷月色之中,声音随风传来,“管好你的嘴。忘了今晚所见。”
“莫问!”尧芄冲着他的背影追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夜风穿过幽深树林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脚下那柄剑柄上、殷红如血的珠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黑剑。
溪边·巨石
河水潺潺流淌,倒映着天穹破碎的月光与疏星,粼粼波光如同洒落了满河碎银。
尧芄盘坐在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光滑冰凉的巨石上,强迫自己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引气入体,沟通天地间那稀薄的灵气。这是他前世练了无数遍、却收效甚微的功课。
一刻钟后。
“……靠!”他泄气地垮下肩膀,像只被针扎破了的气囊,浑身写满了沮丧。体内依旧空空荡荡,只有那几缕不听话的、属于魔尊的本源魔气还在懒洋洋地自行运转,对他的呼唤爱搭不理。这就好比守着一座无人看守的金山,却死活找不到那把唯一的钥匙!他无比怀念自己那具虽然弱鸡但至少能艰难吸纳一点点天地灵气的原装身体了!必须想办法换回来!
他烦躁地抓起脚边那柄碍眼的黑剑。剑柄那串红珠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像是情人缠绵悱恻的眼波,与这柄剑本身的煞气格格不入。啧,定情信物?还是什么邪门法器?尧芄撇撇嘴,心中不忿,握住冰凉剑柄,用力一拔——
纹丝不动!
再加三分力!手臂肌肉绷紧!
稳如泰山!剑鞘与剑身仿佛铸死了一般!
“嘿?我这暴脾气!我还就不信了!”尧芄(莫问身体)来了倔劲,站起身,气沉丹田,调动起全身的魔气勉强灌注右臂,肌肉绷紧,青筋微凸,再次死死握住剑柄,双脚蹬地,准备来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硬上弓!
“你,在做什么?”
一个清润如玉、却又带着冰雪般剔透冷质的嗓音,毫无预兆地、极其突然地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轰!
尧芄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差点当场离体!这声音……这声音是青君师父!!!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全部宕机!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了十倍不止——抱着那柄死活拔不出的破剑,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头也不回地、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本能,就往河对岸那片茂密的黑暗林地慌不择路地窜去!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是他?!他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的!看到多少?!听到多少?!
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之声!清冷的气息迅速逼近!青君追上来了!
尧芄吓得肝胆俱裂,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使出最熟练的仙门身法“流云步”加速逃命——电光火石间,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死死拉住了他:不能用!用了就彻底暴露了!现在自己是“魔尊莫问”!
这一瞬间的犹豫,导致脚步微乱,气息一滞。而就在这刹那,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微凉的手,已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看似轻柔的力道,轻轻地按在了他一边的肩膀上。
要命!
尧芄脑子一抽,身体的本能反应再次快过思考,回身就是一个狠厉的肘击!只想暂时逼退对方,挣开束缚——
糟了!是师父!他没设防!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刚划过脑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压抑的闷哼,以及——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尧芄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如同生锈的傀儡般扭过头。
清冷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水里,一抹熟悉至极的、素雅洁净的青色衣角,正缓缓地、无声地沉入幽暗冰冷的河底……
他、他把师父青君!一肘子!打!下!河!了!
欺师灭祖!天打雷劈!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尧芄脑子里瞬间炸开一万道九天玄雷!所有的理智、算计、身份顾虑、后果考量全被炸得灰飞烟灭!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念头疯狂刷屏:
捞人!立刻!马上!把师父捞上来!
他眼一闭,心一横,带着一种“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的悲壮就义感,朝着那抹沉下的青色,双腿猛地一蹬岸边石头,纵身跃下!
哗啦——!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顶而来,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咕噜噜……
一串绝望无助的气泡从尧芄嘴里冒了出来。直到冰冷的河水疯狂呛入肺管,刺骨的寒意让他四肢百骸迅速僵硬麻木,他才猛然想起一个更加要命、更加绝望的事实:
卧槽!!!
他妈的!!也是個如假包換的旱鸭子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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