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镇,一个生命力顽强得像打不死的蟑螂、运气却背得像喝凉水都塞牙的镇子。
它历经劫难无数,什么山崩地裂、魔物袭扰、仙魔斗法余波……统统体验过。可每次被蹂躏成废墟后,它总能像雨后春笋般,“噌”一下又冒出来,恢复得比灶房角落里偷吃的老鼠还快。
此刻,尧芄正毫无形象地蹲在一处还算完好的屋檐上,托着下巴,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下方街道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只见家家户户门口都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纸,男女老少都在埋头苦干——叠纸船!大大小小,奇形怪状,跟要发动水师似的。
“叔,”尧芄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同样蹲着、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袍人李空青,“他们这是干啥呢?准备集体投河喂鱼?还是提前给龙王上供?”
李空青兜帽微动,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你是哪来的土包子”的嫌弃:“青山镇习俗,‘聚食赛舟’。赛前叠纸船祈福。你……生前在此待过,竟不知?” 他特意加重了“生前”二字。
尧芄挠挠头,嘿嘿一笑,毫无“魔少”包袱:“嗨,我那会儿就待了十来天,估计没赶上这‘好事’。嚯!快看!开饭了!” 他眼睛瞬间亮了。
街道两旁,长长的摊子已经摆开,琳琅满目的美食如同变戏法般被端了上来!金黄的炸糕香气四溢,油亮的卤肉引人垂涎,鲜甜的瓜果堆成小山……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勾魂夺魄的食物香气,尧芄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了一声。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走来两个身影,皆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左边那位,身姿挺拔,气质冷冽,一张俊脸绷得跟万年寒冰似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必诛”的冻人寒气——正是顶着尧芄壳子的莫问。右边那位,个头稍矮,小圆脸,大眼睛水灵灵像会说话,红唇皓齿,虽然穿着男装,但那蹦蹦跳跳的走路姿态和灵动劲儿,瞎子都能看出是个玲珑可爱的姑娘。
尧芄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再定睛看去——夭寿啦!莫问这活阎王居然跟个姑娘走在一起?!还是并肩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让他下巴脱臼的是,那姑娘居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小巧精致的点心,笑盈盈地递到莫问嘴边!莫问虽然一脸“莫挨老子”的嫌弃,皱着眉别开了头,但这态度……已经是破天荒的“温和”了!
要知道这可是莫问!纯种暴力狂徒莫问!平时别说姑娘,就是他亲爹李空青靠他近了点,他都可能条件反射给人一拳!这姑娘什么来头?给他下蛊了?!
尧芄没忍住,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目光像强力胶一样黏在那姑娘身上。
唰!
一道冰冷刺骨、带着实质杀气的目光如同冰锥般,瞬间从莫问那边扎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屋檐上偷窥的尧芄!
尧芄吓得脖子一缩,脑袋瞬间缩回屋檐阴影里,速度快得像受惊的乌龟。
这反应!这维护! 刚刚看他半天没反应,一看人家姑娘立马警觉!这护食护得也太明显了吧!
李空青低沉的笑声从兜帽下传来,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呵,男俊女俏,少年慕艾,若能成一段佳话,倒也不失为美谈一桩。”
尧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姑娘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莫问现在虽然顶着我的皮囊招摇撞骗,但迟早得换回来!到时候那姑娘还认不认得他另说,就凭莫问那‘纯魔’的底子……” 他顿了顿,一脸“你懂的”表情,“这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纯魔就是一团行走的怨念魔气集合体!跟任何人亲密接触,那魔气都会跟毒药似的往外渗!魔族还好,大家都是靠这玩意儿修炼的,顶多消化不良。可要是仙族……”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就是慢性自杀!饮鸩止渴,迟早被魔气侵蚀得渣都不剩!”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周遭空气猛地一沉!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骤然降临,仿佛一只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瞬间呼吸不畅!
这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尧芄刚喘上一口气,抬头一看——身边空空如也,李空青已不见踪影。
尧芄:“……” 他摸了摸鼻子,一脸懵逼加后怕,“……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青山镇,青阳湖畔。
人声鼎沸,彩旗招展。湖面上,八艘造型奇特、狭长如叶的扁舟静静浮着,每艘都足以容纳五六人。湖面被鲜艳的彩绳整齐地分割出八条笔直的赛道。此岸,摆放着十八颗拳头大小、流光溢彩的金色大琉璃珠;彼岸,则是十八颗同样璀璨、但体积稍小的银色琉璃珠。规则简单粗暴:参赛队伍需在最短时间内,将彼岸的小银珠运回此岸,并精准地嵌入对应的大金珠中。每次只能运送一颗。而那结构精巧、布满各色细线的嵌珠盘,才是真正的拦路虎——拔错一根线,珠子就废了!所以,队伍中的“嵌珠手”,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铜锣敲响,比赛正式开始!
“邦!邦!邦!” 三声锣响余音未歇,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长空!
“开始——————!!!” 两岸的观众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
八艘扁舟如同离弦之箭,“呲溜”一声便窜了出去!湖面瞬间被犁开道道白浪!比赛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速度的比拼眨眼间就见了分晓,真正的考验在于嵌珠台上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细线迷宫。
很快,八支队伍便拉开了差距。岸边的加油声、助威声、惋惜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小师叔,小师叔!你觉得哪艘船会赢呀?” 圆脸少女沧笙扯着莫问的袖子,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莫问眉头都没动一下,目光冷淡地扫过喧嚣的人群和湖面,语气硬邦邦:“随便。” 他似乎对这份热闹极其不耐,只想找个清净地儿待着。
沧笙小嘴一瘪,好不容易才把人从清修状态里拉出来玩一趟,这人一路都跟移动冰山似的。等过几天回蓬莱复命,再想出来溜达,就得等三年后了!她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小师叔!我们去朝天塔玩儿吧!你看他们的奖励是去塔顶许愿呢!我们也去许个愿好不好?”
莫问瞥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小孩:“许愿?哄凡人的把戏罢了。你堂堂仙门掌门之女,想要什么没有?”
沧笙被他看得脸一红,低下头,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嘟囔道:“……想要你啊。”
“什么?” 莫问没听清。
“没、没什么!” 沧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起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赶紧转移话题,“哎呀!我是说……那塔最高!上面的风景肯定最美!你就当……当陪我去看风景嘛!好不好?” 她仰起脸,大眼睛里水汪汪的,盛满了纯粹的希冀,清晰地映着莫问那张冷冰冰的脸。
莫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微微闪烁,最终还是别过头去,没吭声。
沧笙瞬间心花怒放!小师叔没拒绝就是答应了!她立刻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莫问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甜得像掺了蜜:“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走喽!” 说着,便欢天喜地地拽着这块“冰山”,蹦蹦跳跳地朝着镇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朝天塔走去。
而全程围观了这“冰山融化记”的尧芄,此刻正猫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嘴角咧到了后脑勺,无声地笑得像个偷到鸡的狐狸。
“桀桀桀桀……” 他捂着嘴,肩膀疯狂抖动,“没想到啊没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无心无情的纯魔也扛不住啊!啧啧啧……”
他低头,吭哧一口咬在手里顺来的、水灵灵的甜瓜上,汁水四溢,满足地喟叹:
“嗯!真香!这瓜真他娘的甜!”
树下的比赛已进入最后冲刺阶段!
人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欢呼声、呐喊声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加油!加油!必胜!”
“冲啊!快!快嵌进去!”
“赢了!我们要赢了!”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极致的兴奋、紧张、期待!
与此同时,朝天塔那古朴厚重的顶层平台上,莫问被沧笙拽着,刚刚站稳脚跟。少女兴奋地跑到栏杆边,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整个喧闹的镇子,回头冲着莫问展颜一笑,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尧芄咽下最后一口清甜多汁的瓜肉,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就在这万众欢腾、希望与喜悦达到顶峰的瞬间——
“嘭——————————!!!!!!!”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天地都被撕裂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蛮横地炸开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岸边的笑容僵在脸上,举起的加油手势凝固在半空,张开的嘴巴忘了合拢。
兴奋的、焦急的、期待的、吃瓜看戏的……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声音,都被这毁天灭地的巨响瞬间剥夺!
十几里外,那座清冷大宅内。
“咔嚓!”
云青君手中那杯被法力温着的茶,连同精致的瓷杯,瞬间化为齑粉!
下一瞬,原地已空无一人!
轰隆隆隆——————!!!
紧随其后的,是如同地狱熔炉喷发的恐怖热浪!它以朝天塔为中心,如同贪婪的巨兽之口,无情地、狂暴地吞噬了沿途的一切!欢呼的人群、精致的纸船、飘香的美食、兴奋的选手……所有鲜活的生命与色彩,在绝对的高温与冲击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嗙!哐当!哐当当当——!!!
那座象征着青山镇不屈精神、曾抵御过无数风霜的朝天塔,此刻发出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它在滔天的烈焰与烟尘中剧烈摇晃,巨大的塔身如同被抽去了筋骨,带着不甘的悲鸣,开始寸寸断裂、崩塌!巨石裹挟着烈焰,如同末日陨石般轰然砸落!
死寂。
天地间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建筑倒塌的闷响。方才还震耳欲聋的欢腾,此刻被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死寂所取代。
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一声凄厉到极点、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嘶吼,猛地从塔基方向那片翻滚的烟尘与烈焰中爆发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与疯狂,狠狠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沧————笙!!”
那是莫问的声音。却又不完全是莫问的声音。那声音里蕴含的、足以焚毁万物的暴戾魔气,让方圆百丈内残余的火焰都为之扭曲、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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