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中,竟出现出这样一副滑稽诡异的景象。
东边一架马车上,不见车夫,只有一匹马拉着车厢绕着几颗树木绕圈狂奔。
西边一红一白两具尸体与一个衣着藏青色劲装的清瘦少年缠斗其中。
东西相向,界限分明。
红衣白衣两具尸体似乎没有痛觉,身上伤痕累累,依然晃晃悠悠地起身,对着尚知予作好了同时攻击的姿态,颇有愈战愈勇之意。
尚知予将双手按住剑身的两侧,艳丽的血色玉珠在手心和剑身间涌动,剑的触感不再锋利,甚至有微微的颤动,像是……人的心跳。尚知予松开双手,银剑竟悬浮在手心中间,他的指尖轻轻颤动,数万真气在手心之间游走涌动,再流回他身体的角落,汹涌而窜快意尽哉。
“镜生相克,斩!”
他单手抓住剑柄,杀意暴起,金戈交响,万物俱籁,生生劈出了两道剑光。两道剧烈的白光白昼般扑向红衣白衣两具尸体,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具尸体困于其中,剑气势不可挡。白光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压缩得扭曲变形,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
剑影穿过血肉,如红莲般绽放,将原本喧闹的黑夜沉寂于殷红之中,炸开无数绚丽而狰狞的血花。两具尸体生生被劈成四半,如烂泥一般陨落地上。
“四位,没出什么意外吧。”不一会,马车前方就传来尚知予温润的声音。
“当然有意外,你带的小废物差点死掉。”商文轩哼笑道,“多亏有我救了她。”
前方静默了一瞬。
“多谢,但舞七不是小废物。”尚知予应道,“对了,我回来时似乎看到了阿夏姑娘的尸体……”尚知予疑惑。
“那个蠢丫头,不知道商文皓给她说了什么,连本阁主都不信了。”商文轩摇了摇头,“她大概率把咱们的行踪告诉商文皓了。”
“阵破——收。”
马前额的血迹凭空消失,尚知予轻扬缰绳,马车又恢复了原本的轨迹。
东西相融,界限已破。
“呜呜——”受到惊吓的阿春情绪终于有些失控,她低头哽咽,哭泣声断断续续。
“阿春莫怕,没事了。”商文轩心生怜意,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阿夏,她为什么……”阿春的鼻头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受了奸人指使,都过去了……”商文轩安慰似的捧起她的脸,视若无人地吻了吻阿春脸上流下的泪水。
“阁主,我还是好怕!”阿春紧紧搂着商文轩劲瘦的腰,依偎在她的怀中。
“……”舞七垂眸。
尚知予栓绳下马,捡起地上散落的纸钱,“三位,下车吧。”
舞七迫不及待地率先下去,“快到了?”,她抬头发现前面是一道分叉口,是她下山时经过的山路和官道。
官道宽敞平坦,地上洒落不尽的白色纸币,山路狭窄陡峭,路径杂草丛生。
“赶尸人走的肯定是官道吧。”舞七心下一沉,因为山路可以直达白鹤山下,她怕偶遇到某个夜巡的弟子。
“是官道,官道路上有纸币。”尚知予肯定道,他望向山路,“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舞七屏气凝神,听到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救命——”
“是从山路的方向传来的,我想去看看。”尚知予道。
“千万别。”商文轩搂着怀里的阿春走到尚知予旁边,“很有可能是陷阱,故意把我们中的一些人给离间走,然后再分别针对下手。”
“你说的没错。”尚知予肯定道,“但也存在有人真的求救的可能不是吗?”他不容拒绝道,“我一个人快去快回。”
“尚知予,沿着山路而上可是……”舞七急切道。
“我知道。”尚知予安定的声音融入浓浓夜色中。
“你死在那我们是不会去给你收尸的。”商文轩看劝不动尚知予,便冷言相向。
“难怪你俩是好兄弟。”商文轩转头讥笑她,“一个大圣母和一个小圣母。”
“我们先去官道吧。”舞七慢慢学会无视他的毒舌了,“免得赶不上。”
……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为大地洒下淡淡的银色清辉,夜色低垂,官路沿上,冷风如刃,寒气逼人,带起阵阵低沉的呜咽。在这样的夜晚,一支不同寻常的诡异队伍正缓缓行进,他们便是传说中的赶尸队。
为首为尾的两个赶尸人衣着宽大白袍,头戴黑色高帽,引领着旧日的亡魂归于乡土。
他们手持斑迹累累的青铜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悠长回荡的声音,这是引导亡魂前行的信号。
在两个赶尸人的之间,几十具尸体以奇异的姿态排列成的方阵,他们双脚离地,双手平举,冥冥之中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凌空向前,像极了影戏里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惨淡的月光无意掠过这些尸体,只见他们的面容苍白泛青,双目空洞,瞳孔无色。
随着赶尸人步伐地不断向前,尸体们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是衣料相撞的摩挲声,在幽深浓稠的夜晚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更加寂寥。四周的虫鸣鸟啼似乎都消失了,万物归于沉寂,只剩下单调而又凉薄的摩擦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偶尔传来的阵阵风声,如同幽灵的呢喃低语,更添几分神秘与恐怖。
官道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杂草丛生的荒地,相互映衬交替荒诞,在冷月下投出扭曲而怪异的影子,偶尔有夜鸟惊起,拍打着翅膀疾向远方。
“生死轮回念不休,魂归故里路迢迢。”
刘弗在队尾高举铃铛,忍住双腿的酸涩,心中叫苦不迭。因为他已经赶了将近四个时辰的路了,走得头昏脑胀,全靠为数不多的信念支撑着。
刘弗昨日跟师兄李琥因饭菜口味不合的原因大吵了一架,师兄今日一天没理他,格外亢奋地赶路,颇有一鼓作气走到浔阳的架势,全不顾他在队尾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们师兄弟二人脾气相冲,大事小事都喜欢吵架斗嘴,吵完后又谁也不服气谁,常常一连好几天都互相不理对方。
一阵阴风忽然刺得他的倦意全无。
准确的说,全身毫无冷意,唯有后脖处,酥酥麻意舐骨,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气一样。
“谁?!”刘弗拔剑,猛地回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唯有漫无边际的黑色。
“是我多疑了吗?”他放下心来,还没松一口气,左侧突然从虚无伸出一双枯木干尸般的手,迅速扯下他手中的铃铛,另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速度快如鬼魅,丝毫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你是……”刘弗面色如土,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隐于夜色,五官俊美绝滟,目光却泛着森冷寒意,没有温度,高高的马尾似瀑,一身黑色锦缎长袍,腰封下侧绣了笔法潇洒肆意的暗黄色“商”字。
霎时,刘弗头晕目眩,整个人脱力了一般使不上劲,他浑身战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本能地恐惧着此刻掐着他脖子的男人。
“师兄,快逃……”他的嗓子眼艰难地发出呕哑之声,恍恍惚惚地看着前方数米之外、还在毫不知情地赶路的李琥。
刘弗突然很后悔昨天跟师兄吵架了,他眼睛猩红,口中喷出鲜红,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商文皓冷漠地看着地上已经断气了的男子,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铃铛捏了个粉碎。
后排的尸体瞬间双脚着地,脱离了铃铛的指引,他们如脱线风筝般横七竖八地倒下。
“怎么回事!?”李琥听见动静吼道,他的内心突然惶惶不安,向后排冲了过去。
他这个师兄的当的其实并不称职,不仅爱跟师弟耍小脾气,跟他拌嘴吵架,甚至练武时也不让着他,常常把刘弗这个小矮个子揍得鼻青眼肿。
但李琥还是很喜欢刘弗的,他整日枯燥无味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逗弄刘弗,因此他今天一天都在内疚,后悔昨天他不该因为一点芝麻事跟刘弗翻脸,他想跟刘弗道歉,又不知怎么拉下脸开口。
“刘弗……”李琥看向地上毫无生气的刘弗,脑子里天旋地转,“你把他怎么了?!”
“这是你师弟啊。”商文皓歪了歪脑袋,眼中恶意尽生,“有点弱不禁风哦,我一只手就把他掐死了。”
“我要杀了你!”李琥野兽咆哮般怒吼,他拔出剑,朝商文皓扑了过去。
“别那么生气嘛。”商文皓轻巧地躲过李琥因暴怒而杂乱不稳的剑法,“我给你变个戏法,让你师弟‘活’过来,怎么样?”
“纵尸一式——尸起!”商文皓从袖中抽出灰色粉末,撒到刘弗的脸上,粉末瞬间消失,像是溶于脸中。
与此同时,刘弗睁开眼睛,与刚才生龙活虎的他不同的是,此刻他没有瞳孔,脸色发黑,他机械一样缓缓地坐起来。
“你这杀人犯下黄泉去给我师弟赔罪!”李琥轻功至商文皓的跟前,剑尖直抵他的胸口。
商文皓诡异一笑,索性不躲了,“纵尸二式——尸变。”
一个白色身影冲到商文皓前面,李琥来不及收剑,只听“噗——”一声,利剑穿透了前面白色袍衣小少年的胸口,染红一片。暗黑色的血溅乱了李琥的半张脸,他愣愣地看着挡在商文皓面前的刘弗。
“纵尸术?你……你是魔教的!”李琥心如坠入冰窟。
“我们魔教中人也有想做好事的时候呀,比如刚才我就想让你师弟活过来,结果你还不领情,捅了他一剑,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商文皓故作惋惜地叹气,夸张的语气难掩眼底溢出的毒意。
“师弟……”李琥无助地轻喊面前的尸体,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刘弗生生拨出胸口的剑,暗红飞溅,他毫无痛觉般,竟朝着李琥挥剑刺过去。
李琥后退两步,慌神地看着已经尸化的刘弗,心中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愈涌愈凶,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吞没,只剩濒临崩溃的情感,他一时不知怎么办了。
“商文皓,住手!”姗姗来迟的舞七等三人大口喘着气。
其实舞七他们很早就注意到商文皓了,只是阿春不会轻功,舞七和商文轩合力把她给搀过来时,耽误了片刻。
“哎呀,原来是大哥……来得蛮巧嘛”商文皓眼中毒意更深,他的目光移到舞七的身上,“还有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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