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凌一诺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谋反。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哪怕是皇子,只要沾上这两个字,不死也得脱层皮,甚至可能被直接废为庶人,圈禁终身。
凌一帆却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动作挺快啊,老三。”他轻声嘟囔了一句,“狗急跳墙了这是。看来那几只虫子没把他逼死,反而把他毒疯了。”
“走吧。”
凌一帆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看了一眼已经面无人色、手还在微微颤抖的凌一诺,“母妃总是有办法的。”
长春宫正殿。
魏贵妃端坐在主位的凤榻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宫装,衣襟上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每一片花瓣都用金线勾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手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猫,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猫毛。
即便只是个凡人,但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场,那种在这个吃人后宫里厮杀出来的煞气,却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低阶修士。
“儿臣参见母妃。”
凌一帆和凌一诺齐齐跪下行礼。
魏贵妃没有立刻叫起。她依旧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猫,直到那只猫舒服地叫了一声,她才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了凌一帆身上。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
以前,她看这个儿子,像是在看一坨甩不掉的污泥,带着嫌弃和厌恶。那多出来的一根手指,是她完美人生中唯一的败笔,是她争宠路上的绊脚石。
但今天,这种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甚至是一丝……看到利刃出鞘时的惊喜。
这把刀,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快。
“起来吧。”
魏贵妃淡淡地开口,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赐座。”
小太监搬来两个锦墩。
“都知道了吧?”魏贵妃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意,“老三那个小崽子,这次是真想置你们于死地。私调兵卫,谋反……呵,好大的帽子。他这是想借你父皇的手,直接把你们俩给剁了。”
她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稍微重了一点,那只灵猫吃痛,“喵”的一声窜了出去。
“母妃,此事因我而起。”凌一诺连忙开口,想要揽责,脸上满是愧疚,“是我让一帆……”
“闭嘴。”
魏贵妃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的眼神锐利如刀,“还没断奶吗?出了事就往自己身上揽?你以为你是菩萨转世?这事儿要是认在你头上,还争太子?不宰了你算老天开眼!到时候老三上位,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连带着本宫也得跟着倒霉!”
凌一诺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脸色涨红,不敢吭声了。
魏贵妃转头看向凌一帆,眼神玩味:“老七,本宫以前倒是小瞧了你。能把昭阳那个疯丫头的银甲卫借出来,还能在黑风林里出尽风头……呵,以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凌一帆笑了笑,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点懒散:“母妃谬赞了。儿臣只是不想看着哥死,也不想看着母妃您没了指望。至于装……在这宫里,谁不装呢?”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
魏贵妃从旁边的桌上端起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不过,光有脑子没用。老三那边的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说是你私通二公主,意图借兵逼宫,御史台那帮疯狗肯定会死咬着你不放。你父皇虽然没说话,但心里肯定已经起了疑心。”
“皇帝这种生物,最怕的就是儿子手里有兵,还跟别的势力勾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凌一帆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不知母妃有何教诲?”
他知道,魏贵妃既然叫他们来,肯定不是为了骂一顿出气,而是有了应对之策。这个女人虽然是个凡人,但在揣摩圣意、玩弄权术这方面,可是一顶一的好手。
“教诲谈不上,就是教教你怎么保住你那颗脑袋。”
魏贵妃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她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甲红得刺眼,“明天早朝,不用等御史参你,你自己先跪下请罪。”
“请罪?”凌一诺一惊。
“对,请罪。”魏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你就说,是你关心则乱,听说黑风林凶险,怕你哥哥有个三长两短,这才一时冲动,去找你二姐借了人。要把姿态放低,把自己说得越蠢、越重情义越好。记住,要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说你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哪怕是犯了天条也要护着他。”
“你父皇虽然冷血,但他是个极其在意名声的人,也最喜欢看这种兄友弟恭的戏码。你只要把‘谋逆’这盆脏水变成‘兄弟情深’的洗澡水,他就不好意思杀你。而且,这也能让你显得更加‘无害’,毕竟一个只会感情用事的傻子,怎么可能谋反呢?”
凌一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高。
这招以退为进,不仅洗白了动机,还顺便恶心了一把老三,更重要的是,给自己立了个“虽然有本事但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设,让父皇放心。
“这第二步嘛……”魏贵妃走到窗前,拔下头上一根金簪,轻轻拨弄着窗台那盆开得正艳的兰花,“徐烈那个莽夫,欠了咱们这么大一个人情,不用白不用。本宫已经让人去递了话,明日朝堂上,只要有人参你,徐烈那个儿子徐无妄的事儿就会被‘不经意’地提起来。徐烈握着西境兵权,只要他稍微表个态,哪怕只是哼哼两声,那些御史就得掂量掂量,动了你,是不是就是打了徐家的脸。”
借势破局,这是要把徐家绑上战车。
“至于这第三步。”魏贵妃转过头,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还得靠你那个二姐。”
“凌一萱?”凌一帆皱眉。
“那个丫头鬼精鬼精的。”魏贵妃冷笑一声,“她借给你兵,也不是白借的。这事儿闹大了对她也没好处。本宫已经让她明日去陛下跟前撒个娇,就说是她看不得弟弟们受欺负,特意让人去帮把手的。这就把‘私调兵卫’变成了‘姐弟胡闹’。这就是家务事,不是国事。既然是家务事,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管齐下。
从帝王心术,到军方势力,再到后宫亲情牌,这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直接把凌一解精心准备的必杀局给拆了个七零八落,甚至还能反过来让凌霄觉得三皇子那边是唯恐天下不乱。
魏贵妃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伸手揉了揉眉心,“本宫这也是为了自己。若是你们倒了,本宫在这个位子上也坐不稳。记住,在这宫里,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老三这次既然敢亮爪子,咱们就得把他的爪子给剁下来。”
她看着凌一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老七,本宫看好你。虽然你是个残废,也没什么灵根,但你这条命够硬,心够黑。这倒是随了本宫。以后多帮你哥哥谋划谋划。若是有一天……”
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挥了挥手,“都退下吧。本宫乏了。回去好好准备明天的戏,别给本宫演砸了。”
凌一帆和凌一诺再次行礼,退出了大殿。
走出长春宫的大门,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晒得人皮肤发烫。但凌一帆却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那种被阴谋笼罩的窒息感散去了大半。
“哥。”
他转头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凌一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学着点。这才是咱们母妃的手段。以后别老想着当什么圣人,多跟母妃学学怎么当个坏人。在这宫里,坏人才能活得久。”
凌一诺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只觉得那高高的宫墙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
“一帆,我有时候觉得,这宫殿真像个笼子。”
“那就是个笼子。”
凌一帆抬头看着天空,几只飞鸟掠过高墙,自由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气旋,这具被《天衍诀》改造过,又自行领悟出“恶紫夺朱”这道法门的身体是他最大的底气。
“不过,只要咱们变成了吃人的猛兽,这笼子就关不住咱们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长春宫。在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枯骨和算计。
“哥。”凌一帆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你想修仙吗?真正的修仙。”
凌一诺愣了一下,看着弟弟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想。”
“那就好。”
凌一帆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哪怕是把这天捅个窟窿,我也让你修成这个仙。”
……
长春宫内,魏贵妃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小顺子。”
“奴才在。”
“你说,老七那双手……是不是越来越像杀人的手了?”
小顺子浑身一抖,把头埋得更低了:“奴才……奴才不敢妄言。”
魏贵妃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那一截长长的烛芯。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她那双冰冷的眼睛。
“杀人的手才好啊……诺儿最缺的,就是能杀出一条血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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