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他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好一个兄弟情深!好一个踏着尸体过去!”
凌一解猛地收住笑声,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比。他大手一挥,指向身后的承坤殿大门。
“你要人?好啊,我给你看!”
轰隆隆——
承坤殿那两扇巨大的殿门缓缓打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大殿正中央,原本铺着金丝地毯的地面上,此刻却像是修罗场。
“唔……”
一个穿着破碎红衣的身影正趴在地上,四肢被几根闪烁着黑色符文的锁链死死扣住。徐无妄的一张脸被摁在冰冷的地砖上,嘴角全是血,但他那双眼睛依然死死地瞪着前方,像是一头不服输的野兽。
而在他旁边。
燕归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扔在那里。他的左臂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显然已经断了。身上到处都是刀口,鲜血已经在他身下汇成了一滩。但他并没有昏迷,那双死寂的眼睛依旧努力地想要睁开,看向殿外的凌一诺。
而在两人面前的一张紫檀木桌案上。
摆着一个精致的玉盒,还有那块还亮着微光的留影玉。
红芍正站在桌案旁,手里把玩着那把团扇,看到凌一诺看来,还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
“六殿下,这两人可是硬骨头呢。”红芍娇笑着说道,“特别是这个姓徐的小公子,嘴巴真是不干不净,奴家只好让人帮他清醒清醒了。”
凌一诺看着殿内的惨状,面色从未有过的沉重。
他们都是为了帮他,为了救帆儿才变成这样的。
“凌一解!”
凌一诺怒吼一声,刚要冲上台阶。
“慢着。”
凌一解伸手从桌上拿起了那个玉盒。他轻轻晃了晃,里面传出虫子爬动的沙沙声。
“这里面,应该就是你要的证据吧?”
凌一解把玩着玉盒,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从徐小公子肚子里抓出来的……哦不,是从我这偏殿里抓出来的‘蜘蛛’?只要这个东西交到御史台,证明我在宫里养蛊,老七勾结妖人的罪名自然就不攻自破了。是不是这个理?”
凌一诺死死地盯着那个玉盒。
“可是六弟啊。”
凌一解突然话锋一转,他拿着玉盒走到台阶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凌一诺。
“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凌一解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古怪的诱导,“你为了那个老七,不惜得罪我,得罪徐家,甚至现在还要冒着谋反的罪名夜闯内廷。可是他呢?他在干什么?”
“他是个残废,是个没用的废物。除了会给你惹麻烦,会拖你的后腿,他为你做过什么?”
凌一解指着那个玉盒,“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对你的所谓兄弟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他就是看准了你心软,利用你来保全他那条贱命?就像这次,明明是他自己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却让你来给他擦屁股?”
“你看,你现在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拼命,他在天策府里说不定正睡大觉呢。”
凌一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钩子的毒刺,试图撕开凌一诺心底最隐秘的防线。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凌一诺。徐无妄在殿内拼命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喊什么。
凌一诺抬起头。
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就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丝毫没有因为那些诛心之言而泛起涟漪。
“说完了吗?”
凌一诺淡淡地开口。
“如果你是想挑拨离间,那我只能说,三哥,你太可怜了。”
凌一诺看着凌一解,目光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怜悯,“你这辈子,是不是从来没有被人真心对待过?所以你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会毫无保留地为另一个人付出?”
“帆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跟他从娘胎里就在一起,我们流着一样的血,连着一样的心。他是不是利用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别说他没利用我。就算他真的利用我,那又如何?”
凌一诺的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
“哪怕他是全天下最大的恶人,哪怕他把这天捅了个窟窿,只要他还叫我一声哥,我就绝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听懂了吗?”
那声音坚定,决绝,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凌一解站在高台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
凭什么。
明明修为不如他,势力不如他,却拥有一种让他无法直视的光芒。
那种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真的很刺眼啊。
恍惚间,凌一解觉得周围的火光都模糊了。
他又回到了那个下午。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
那天他在御书房背诵《治国策》,一字不差,见解独到。太傅摸着胡子夸他是“麒麟之才”。母妃抱着他,亲着他的额头说:“我就知道,我的解儿是最棒的。将来这大燕的江山,一定是我们解儿的。”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骄傲啊。他觉得自己就是天命所归,是这皇宫里最耀眼的太阳。
直到那一天。
那两个小崽子出生了。
那天是个阴天,却突然漫天红霞,紫气东来。整个天启城的灵气都在那一瞬间沸腾了。
国师那个瞎了眼的老东西,颤颤巍巍地从观星台上跑下来,跪在产房门口喊着“祥瑞”。
然后,那个六指的怪胎被抱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接着,是凌一诺。
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国师把手放在那个婴儿的额头上,激动得浑身发抖。
“先天圆满……身负国运……此乃天命之人啊!”
那一刻,凌一解站在人群的角落里,看着那个被所有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婴儿。
他看到自己的母妃,那个一直夸他是“最棒的”的女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婴儿,嘴里喃喃自语:
“若是……若是这孩子是我的就好了……”
那一刻,八岁的凌一解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优秀,在那所谓的“天命”面前,都一文不值。
原来,只要有了那个什么狗屁“先天圆满”,就可以不用努力也能得到所有人的爱。
凭什么?
凭什么我拼了命去争去抢,最后却只能是个陪衬?
凭什么他一出生就拥有一切?
凭什么……连兄弟情这种东西,他都能拥有得这么理直气壮?
“呵……呵呵……”
凌一解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天命……”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英俊的脸此刻扭曲得像个恶鬼,眼中的嫉妒和疯狂再也压抑不住,“去他妈的天命!!!”
咔嚓!
他手中的玉盒瞬间炸裂。
那只还在爬动的蜘蛛蛊,连同那些从徐无妄储物袋里搜出来的虫尸,在他手中瞬间化为了齑粉。黑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滴在洁白的汉白玉上,触目惊心。
“不!!!”殿内的徐无妄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是唯一的活证。
那是他们拼了命才拿到的,能救凌一帆的证据。
就这么……没了。
凌一解甩了甩手上的污秽,嘴角的笑意压不住,怜悯地注视着凌一诺。
“你不是信他吗?你不是要保他吗?我看你拿什么保!”
“凌一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有了那个狗屁国师的一句话,你就真的是太子了?我告诉你,我才是天命!我凌一解才是这大燕的主人!”
“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他猛地向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凌一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到极点的弧度。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
凌一解指了指凌一诺身后的宫门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了一阵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股即便相隔甚远,也让人感到窒息的恐怖威压,正在飞速逼近。
那是属于金丹期强者的威压。
那是属于帝王的威压。
“父皇,已经在路上了。”
凌一解摊开双手,像是宣判死刑的判官,“夜闯承坤殿,武装私斗,还打伤了我的护卫……六弟,谋逆这个罪名,你是坐实了。”
“这一次,别说是那个残废老七,就连你……”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
“也得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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