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马尾高束,劲装束腕,背着佩刀风尘仆仆地归来。她的内伤刚好一些,但今日又受了段家的委托去野外探查尸魔穴,白日倒是顺利得很,只是夜间受邀又饮了不少酒。
连日的忙碌再加上饮酒,哪怕是修行之人也有些招架不住。腹中的酒力隐隐翻涌,她双颊生热却又无处释放,只好踏着夜色缓步而行,让夜风吹散酒劲的燥热。
将要踏入她在段府暂住的小院时,她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一愣,然而转念又想到这里可是段家的地盘,于是由警惕转为疑惑。
推门望去,只见树下,一抹清瘦高挑的身影执着蒲扇,正专心用药锅熬煮着什么。
“伯庸?”语调上挑,沾染了酒气。
少年被唤得一愣,转过身来。
来了段府之后,段府的人给上伯庸送来些换洗的衣物。段家崇尚武力,主打的就是武理驱魔,家中子弟、护院、小厮皆身着武服。上伯庸也入乡随俗,现下穿了一件黑边白底的武服。他虽不习武,但这武服穿在他身上尤为衬贴,明明他只是往那漆黑的树影下一站,却平白添生出习武之姿。
他抬起头,道:“师尊回来了?弟子听段府管家说,师尊正在服药调理内伤。今日想必师尊又要晚归,于是在院中熬煮汤药。已经快好了,师尊先洗漱吧,汤药待会就好。”
阿骨闻言有些受宠若惊,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也摸明白了孩子的性格。这孩子只是看上去冷冰冰,但内里却是个知回报的,她笑盈盈道,“难为你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阿骨半点不推脱,反而轻飘飘的受用,半夜饮醉回来,有人候着,留意打点着……哎哟,她就该早收徒的!
她也没离开,就坐在树上的凳上看着少年煮药,柴禾烧得噼里啪啦,火候却被控制得恰到好处。“怎煮得这般好?你在家中时也用不着做这些吧?”
提起往事,上伯庸没有多大的感触,平和又清冷的嗓音传来,“伯庸身为废人,能为师尊解忧一二,于伯庸已是幸事。”
阿骨杏眸瞥向少年,少年面色如常,见少年已经习惯性的自贬。她却笑着道,“你可觉得委屈?一朝是宰相之子,一朝是熬药煎煮的小徒。如此,和一辈子做奴隶有何分别?”
上伯庸依旧平静道,“弟子甘愿报恩,何来委屈?”还不忘在汤药几欲沸腾出前,适时收火减柴。
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尸横万里。丞相?过的不也是项上悬剑的日子。更何况,他本就对权力富贵没有执念。他的乐趣,并不在此。
阿骨见他这般乖巧又通透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得好好掰正这小破孩的思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只是机缘巧合,老天让她顺手捞这孩子一把罢了。
他伤好些后,自己就在时不时的“刺”他,也是为了能让他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嗯。你的人生不过数十载,全要用来报恩吗?”
上伯庸何其的玲珑心思,这是存了敲打他,打探他的心思。既然已经看到了这女人的手段,那他势必要好好利用。扮演一个知恩图报,又谨小慎微的徒弟,能引起她的怜爱吗?
他一脸正色地望着阿骨道,“是。”
少年那黑凤眸里闪着星光,是阿骨不曾见过的眼神,像是害怕被抛弃又像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见状,阿骨还想再言,也只好作罢,只好轻叹,“人生苦短,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报恩这样的事情上呢?你灵脉浅薄,修不了仙,找个地方安居乐业的过活,多好?”
阿骨已经淡忘了她还是凡人的生活,但依她想来,凡人所向往的幸福人生便是如此,安居,乐业,富贵,婚娶,养育,然后慢慢的老去。
上伯庸紧紧地捏着炉柄,倔犟道,“徒儿不愿,徒儿已经无心红尘,只想跟着师尊!”
“也好罢。”见他态度坚决,阿骨也不再多言。
“师尊把我从花柳巷里救出来,替我疗伤,又帮我寻药。从那时起,我的命便是师尊的了。”上伯庸认真地道,“师尊,哪怕我不能继承你的衣钵除魔,也请你不要赶我走。”
……而且,没了这女人的庇护,上京那些贱人们一定会找到他,一定会用千百倍的方子折磨他的。
在阿骨意外的目光中,他撩袍双膝跪地,而后十足十地以额叩地,双掌贴地臣服向阿骨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阿骨连忙拉起少年。
对上阿骨的视线,少年的眸中划过一丝惶恐,上伯庸不肯抬起头,维持着大礼不变,不卑不亢地说:“伯庸还未行过真正的拜师礼,请师父受我一拜,不要赶弟子走。”
“何时说要赶你走了。不赶,你想留多久留多久,这总行了吧?
好了,好了……
快起来吧。”
听到这话,那倔犟的少年才肯起身,额头方才磕得用力,已经变得得发红,落寞可怜得紧。
阿骨认命轻叹,软了语气:“罢了,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是,师尊。弟子只听师尊一人的。”
阿骨轻笑道:“唔……以后让你做诱饵引魔出动,你也还会报恩么?”
闻言,上伯庸眼底的慌乱彻底消散眸光中闪烁着杀意,但他适时地垂头,遮挡住了眼中的暗波:“师尊的命令,弟子怎敢不……”
阿骨打断了他,“我知你想留我身边修道,也知,总有一日,你要尽数奉还你曾经受过的委屈。
我说过,我修行百年。人性也好,天性也罢,我行走在这世间,比你更偏执倔犟的人,也见过。做出更叛道离经事情的人,我也见过。
所以伯庸,
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既然收了你,我便知,深受如此蹉跎,你总有执剑复仇的那天。”
阿骨敛了醉酒的懒散劲,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只愿你,杀光你想杀的人之后,还能保持自己的心。”
上伯庸心神震荡,原来……她都知晓。
但,恍惚不过片刻,他很快就恢复了清明,随即一脸正色道:“弟子绝不敢忘师尊今日的苦心教诲。”
阿骨张了张唇,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复仇之事,点到即止。倘若真有失控那日,待少年讨回了他的公道还不肯罢休,她便亲手清理师门就是。
——————后记——————
少年丝毫不懈怠地侍奉师父服下汤药,
直至目送她房间的灯盏熄灭,他神\色\晦\暗地望着那扇窗户出神。可惜,屋内漆黑一片叫人看不清少年的眼神。
少年凉薄的唇轻轻一笑,“有意思,你说,你戳破了我的伪装,我是杀了你好呢,还是杀了你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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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内心剧场
“天哪,这孩子长了一副天仙相!”
”天哪,我看相还有失误的吗?我再看看........好吧,真的是普通人。”
“天呢,这孩子怎么好像还挺有心机的。我且拿他八字算上一卦........完了,我好像捡了一个腹黑孩子。这妥妥的,阴晴不定又喜报仇嗜杀的命格诶!”
“好可怜哦!不是吧,我是不是又算错了。再来一卦!”
“........演技真好啊,要不是我他\妈瞧见你的杀意,我差点就信了!”
“完了,这孩子真的蛮腹黑的。算了算了,我算明白老天为啥让我捞他了........我真他@#$”
“记住你是修行之人!不可以爆粗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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