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墨菖曾统领麾下将领攻打过这暗无天日的地界。如今负手抬眼打量红月,虽冷着一张脸,心底却翻起滔天骇浪。
魔界人心惶惶,天界又能安稳几日?
这时,尘渊出现在他身后,沉声道:“墨菖,有些事情不必让他知道。”
这个他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墨菖回眸淡淡扫了他一眼,轻嗤出声,道:“你以为你能瞒得了他几日?”
“总归不是现在。”尘渊淡淡道。
红月妖异,魔界异变,然外面的神界和人界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三界危难之际,尘渊还在儿女情长,这让墨菖怒不可遏。
不过,他从未胜过尘渊。现在加上一个谢远,他自知无法从这师徒二人手中讨得便宜,只能徐徐图之,思虑该如何能让谢远心甘情愿献祭。
昨日那般针芒相对,现下让他舔着脸求人,更是不可能。
正在二人沉默之时,谢远神情倦怠,踩着轻飘飘的步伐缓缓走来。尘渊笑容温和,向他伸出手。
谢远挑眉睨他,走上前拍掉那只手,用了一些力道。
尘渊心知昨夜是自己孟浪了,倒也不在意,收回手。墨菖见状,忍不住讥讽道:“魔君大人脚步轻浮,身娇体弱,是如何坐上这魔君之位?”
尘渊冷冷道:“墨菖,你滚回天界吧。”
“走吧。”谢远不在意这些,只走在前面领路。
三人在魔界走了半日,于一处凉亭歇息。一路走来,墨菖见魔界的现状比自己料想中严重得多,不再冷言冷语,静坐一旁。
尘渊还想贴着谢远坐下,却被谢远推远。他朝墨菖的方向轻瞥一眼,对他道:“你带来的人,你来招待。”
“我方才赶他回天界了。”尘渊摆手道,神色有些无辜。
谢远气急,指责他道:“墨菖神君难得光临魔界,哪有只待一日就赶人回去的,这不是魔界的待客之道。”
这些如同寻常夫妻的对话落于墨菖的耳中,有些刺耳,周边翻涌的魔气也让他微微不适。有些事情尘渊不让说,他便闭嘴装聋作哑。
此番来魔界,既然摸清了魔界如今的光景,又似是被师徒二人的黏腻恶心到了,没过两日,尘渊未再次赶人,他自己先告辞回了天界。
谢远知道尘渊与墨菖有事瞒他,装聋作哑了两日,在某日傍晚二人并肩坐看血绒花时,踌躇了半晌,终于开口问出心底的疑惑:“你为何不让白洛来见我?”
若他是白洛,死了几千年,一朝复活,发现自己的心魔成了天界的心腹大患,定然会去灭了他。就算有其他人阻挠,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等这一日等了好久。
尘渊叹气道:“我认为你需要些时日来接受这些。”
谢远轻哼一声。这是把他当三岁稚童哄了。
“说吧,你和墨菖瞒了我什么?”
墨菖多次欲言又止,都被尘渊眼神挡了回去。他眼睛又不瞎,怎么看不到这二人的小动作。当时不说,只是想等一个时机私下问尘渊。
若他不问,尘渊定不会主动坦白。若他问了,尘渊也不会拿假话搪塞他。
“白洛状态不对。”尘渊道。
死了三千年的神乍然复活,诸神除了最初的惊喜以外,很快就发现他不对劲。
谢远侧身问他:“如何不对?”
尘渊道:“他没有了神力。”
没有神力,空有神躯,还如何算是天界神君。
“神界最近也出了一些状况。”尘渊又道,“前些时日,神界上空出现了一条裂痕,有万里长十里宽,我们谁都无法靠近。”
谢远皱眉道:“那人界呢?”
“人界不久将会是永夜。”
若是只有魔界一处出了状况,天界恐怕是乐于隔岸观火。然三界有难,神界绝不会置之不理。没了人间香火,诸天仙神也很快会消亡。
尘渊来的第二日便同谢远去查探了魔界的上空,同样被灰蒙蒙的气流挡了回来。
“你们可有对策?”谢远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他眸中一丝一毫的变化。
尘渊不闪不躲,沉声道:“补天。”
“如何补?”
“不知。”
“是不知,还是瞒着我?”
“没有瞒你。”
谢远气笑道:“不知如何补天,这算什么对策。”自古以来,补天二字都承载了多少牺牲。这一次,又该轮到谁了。尘渊没有明说,是天界还没有拿定人选吗?
尘渊伸手揽着他的腰道,“天塌了,有我给你挡着。”
听到他这么说,谢远笑了笑,问道:“如何挡?”
“就这样挡。”尘渊合手遮住了他的发冠。他神色坚定,不似玩笑。谢远抬眸注视,从他清澈的眸中,望见自己模糊的身影,心底某处忽有一股悸动。
他埋下悸动,低声道:“我想见一见白洛。”
尘渊闻言不语。一手抚开他额间的碎发,一手托着他的下颌,凝视着他的眼睛。二人对视了许久,尘渊才轻声应道:“好。”
他传音给白洛,最终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人界。
如今的人间还未彻底沉入永夜,但白日乍短黑夜骤长,没了春秋,猛然自夏入冬,白雪飘扬,气温陡低。凡人虽然没有神通,但也发觉了异常,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忙,纷纷赶着回家。
几家酒楼倒是还开着门营业,生意很好,几乎满座。谢远与白洛约见的地点便是其中一家酒楼临河的雅间。
谢远二人到达约见地点的时候,白洛正伫立于窗边背对着他们望向河面。谢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把尘渊推出门外,反手关上门,又设下一道结界,阻绝了声音,以防凡人与尘渊听到他们的谈话。
白洛缓缓转身,温和问道:“你为何将阿渊也关在门外?”
谢远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走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白洛见状,也走回桌旁坐了下来。
谢远抬眸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庞,轻声叹道:“真是奇了。”
这张脸他也用了千百年,现在却在他对面同样望着他,可堪比对着铜镜,镜中的人用他从未有过的温和目光凝视自己。他曾回到三千年前看见过这张脸,但当时的白洛俨然是仙风道骨,自有一番神君气派。
而面前这副用着同样一张脸的身躯,却如同凡间芸芸众生一般,已然是一个凡人。
失去了神力,白洛却不失旧日的温煦,举杯邀饮道:“阿远,我们终于见面了。”
谢远举杯回道:“白洛神君,久仰大名。”
二人对饮一杯,同时放下酒杯。谢远率先直入正题,“神君为何没了神力?”
白洛正视着他,回道:“因为你。”
“我?”谢远从未没想到白洛失去神力的根源在于自己。
白洛解释道:“因为你用过我的神躯,自你出现的那一刻,神力皆化为魔气。你是我死后的心魔,你该知道,世间的能量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方得到,定有一方会失去。万物能量需要守恒,如此三界才能平稳运行。”
原来是这样,无怪乎尘渊一直不肯同他解释。
谢远稳定心神,继续问道:“那神君是要收回你的神力吗?”
“不了,”白洛温声道,“它选择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不愧是上古神君,一身神力说不要就不要,这番气定神闲,倒是和尘渊如同一辙。一想到尘渊曾经以仓浮神树的形态与白洛共处万载时光,谢远忽然有些吃味。
但很快他就调整心态。毕竟他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魔。想到这里,他不免自嘲道:“神君倒是放得下,枉我这几日夜不能寐,想着神君会不会亲手灭了我这个不该存在的心魔。”
白洛依然是一副慈祥模样:“你自然有你存在的道理。无须乱想,我这次来见你,不是为了收回神力。”说到这里,他倏然顿住话题,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谢远把玩着空酒杯,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沉吟片刻,白洛才接着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三界的动荡而来。不知阿渊可有和你说过天界和人界的异样。”
见谢远颔首,他又道:“魔界的异样我也听墨菖说过。帝君近日频繁召开诸神大会,我们讨论了许久,想过几个处理方案,最终一致决定,只有一个方法最合适。”
“补天?”
“是的,”白洛道,“但是怎么补,由谁补,经过几番商讨,并未拿出一个良策。”
他说的这些倒与尘渊说的对应上了。然而谢远还有一个问题并未得到解释。
“那你们可知,三界这些异动的缘由是什么?”
白洛颔首道:“天地戾气没有我的神骨镇压,肆意扰乱三界。”
谢远又追问道:“那这次就算把天补好了,下次呢?还有天是什么?”
白洛回道:“人界的天是天界,天界的天是宇宙。”
“这些常识我都知道。但魔界的天是何物?”
一个魔王问一位神君魔界的天是什么,在别人听来,甚是荒唐。但这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谢远。此次见面,他期望白洛能给他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白洛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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