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还是如此聪慧。”
郑如玉一字一字道:“何容,她,不配为我们的师娘。”
“郑师兄?怎么会是郑师兄?”游忘归道。
“师娘她不止一次对同门下手,普通的鬼魄要修炼百年才能练成肉身,师娘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方法,魔最重要的是心脏,便以为吞噬修士的心脏也能增长修为。寻常修士消失几年不露面,并不奇怪,或在闭关,或在游历。师娘便利用这一点,以我们练就的灵器偷偷低价卖给宗门修士,引他们来后山,然后将其挖心,分尸。”
“何容贪念越来越大,将灵器高价卖给冥界,货不供需,何容的脾气也受何卫的鬼气影响,越来越暴躁,师尊不在时,对师弟师妹动则打骂,打在不起眼处,知意,西洲。”
少年和少女卷起袖子,青紫的伤痕遍布,修士的身体不易留伤,一看便知是最近才添的新伤。
“为了他们,你策反了郑何?”君微与道。
“不错,有一天,我路过她的房间,听到她与一个人说话,明明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我在她房外听了许久,才知晓她想要通过何卫复活小月,何容的修为不高,在天山派只能诱杀一些筑基期的修士,而几日后,她想通过西洲,毒杀西洲的族人。”
“我不知她要具体何时动手,所以,我只好先动手。”
君微与叹了口气,“今晚何夫人,从头到尾没有回房,对吗?”
“师姐是如何发现何夫人没有回房?”郑如玉问。
“我今日突然拜访,只告诉了郑师叔,那个时候,何夫人应当收早已到诱导她出去的信,我猜信上,是说找到了小月的尸体,并附带第三朵木头花为证,何容才会相信。何容没有理由匆忙烧毁那封信,除非,进她房间烧信的人根本不是她,而能熟悉木头花的含义,并能雕刻出一模一样木头花的人,只有你。”
“师尊,今晚隔壁还有……”君微与不动声色摇头,帝凌昀会意一顿。
“鬼魄与宿主达成契约后,不能背叛宿主,所以你利用何卫迷惑众人的视线,摆脱嫌疑。”
郑如玉闭目,淡淡道:“师姐,带我去伏魔殿吧。”
“师兄!”知意眼角带着泪,拉着郑如玉的袖子,郑西洲抱着他的腰,不愿撒手。
“做错事,便要受罚,依照门规,一命偿一命,很公平,知意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懂事,照顾好师弟和师尊。”
“师兄……”郑知意摇头,眼圈红肿。
众人连连惊叹。
“前几日我还听到仙友在讨论有人偷偷贩卖上等灵器,比三千楼鬼市还便宜,幸好我穷没凑上去买,不然现在就是一具尸体喽,可是不能贪便宜。”
“这何容也该死,杀了这么多人,不知道夜长老能不能通融通融。”
“宗门的器修本来就少,一件上等灵器,外面能卖到几百万灵石,听说现在器修峰大部分灵器都是郑师兄所铸,郑长老正准备将器修峰交到郑师兄手上。”
“夜长老?通融?兄台莫非你在说笑?夜长老才是宗门最无心之人,当年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舍得……”
“咳咳咳,咳咳咳……”游忘归使劲咳嗽,“大家,说悄悄话能不能稍微背着点师尊的徒弟,我?”
“……”
“诸位,今晚辛苦了,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散了吧。”君微与道,“洛师兄,两位师弟,阿昀,我们回一趟阙月楼,向郑师叔说明情况,知意和西洲也过来。”
……
“事情,便是如此。”
郑朴脸上没有特别的情绪,他吸了口手中的鼻烟,不急不慢吐出烟气。
“是如玉这孩子自己承认的?”
“是他亲口承认,他现在跪在外面,不敢见师叔。”君微与道。
“不敢?我看他是宗门最有胆量的人!”郑朴脸上皮肤松弛,皱纹挤作一叠,很难看出情绪变化,只是他持烟的手,微微颤抖,“让他滚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师尊,弟子杀了师娘,已无颜再见师尊,但求一死。”
“但求一死……郑如玉!你这个不孝徒儿,真要气死为师!”郑朴仰头,长叹,“你们,不能带他走,除非老身死!”
“郑师叔,”洛枫翎道,“依照门规,郑如玉需交给伏魔殿处置。”
“伏魔殿?如玉他不是魔,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真正的魔已经死了,”郑朴突然推开门,朝天上喊,“夜师兄,你说句话!”
夜师兄?
难道夜师伯也在这里?
君微与一顿,有些心虚拉住帝凌昀的袖子。
“放还是不放?”郑朴扯着嗓子喊。
天上闪现一道银光,一道剑意落在阙月楼上方,灰尘掀起,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插在地上,众人皆被其气势镇退一步。
此剑,离郑如玉不过十寸。
“门有门规。”声音冰冷,夹带着刺骨寒意。
郑朴深深叹了口气,手按在地上的剑,往外一拉,却如何也拉不起来。
郑如玉一直低着头,外界发生了什么似乎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真一副求死的模样。
“如玉,你听好了,为师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忍心辜负为师数百年的教导,辜负小月的心愿?”
听到“小月”两字,郑如玉抬起头,“师尊,不要因我坏了门规。”
“你!”郑朴气不顺畅,一脚踢倒了跪在地上的郑如玉。
“顽固至极!”
“顽固至极!”
“顽固至极!”
郑朴接连喊了三遍,不知是骂郑如玉,还是内涵夜生寒。
郑如玉呆呆望着眼前的长剑,夜师叔,是赐剑让我了断吗?
“也好,多谢。”
郑如玉握紧长剑的剑柄,众人来不及阻拦。
郑朴瞪大了眼睛,知意和西洲哭到失语,君微与心中一慌。
时间似乎暂停,众人呆呆看着郑如玉手上的青筋凸出,许久,又都松了一口气,郑如玉也拔不出那把剑。
“不是如玉。”冷冽的声音,又响起。
“忘归,将人带到伏魔殿。”
“是,师尊。”游忘归道,“不对,不是郑师兄,那弟子该带谁回去啊?”
君微与叹了口气,小声道,“郑师兄,师叔亲自来,我也无能为力了。”
“君冕。”夜生寒道。
君微与一顿,讪讪退后。
“师姐?”游忘归诧异道,“怎么会是师姐?”
“君冕,十日后来领罚。”
“是,师伯。”君微与道。
“疏漏在哪里?”郑如玉有些茫然。
“怨气。”君微与道,“师弟,从何容在梨花道诱杀同门,到欲图谋害西洲的族人,这些事,若是西洲自救,而谋杀何夫人或许还说的过去,但对于郑师弟,师弟从小养在何夫人身边,何夫人待你与小月一般无二,何夫人就算虐待西洲和知意,是否未伤过你一分?你的动机,不足。”
“是我杀了何夫人。”郑知意道。
“不是师姐和师兄,人是我杀的!”郑西洲道。
“你们,别添乱。”郑如玉闭了闭眼,锤着额头。
“师兄,你说过,做错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可是……师兄为什么要替我承担一切?”郑知意道。
郑朴叹了口气,转身不再言语。
“师兄曾提起过,我是灵矿附近的流浪儿,师娘也是这么认为……不过,那片盛产上等灵石的灵矿,原本是归我家族所有!我也曾和西洲一样无忧无虑生活在家族的庇护下……”
“知意!”
“师兄,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让我说下去。”郑知意道,“练器需要大量上等灵石,宗门灵矿虽多,但多中下等灵矿,上等灵石十分稀缺。我的家族人脉凋零,又握有上等灵矿的资源,树大招风,何夫人打着天山派的名号,与家族长辈谈论收购灵矿之事,曾发生过争执,她雇了三千楼的妖修,放了一把大火,将我家人屠戮殆尽,父亲母亲将我藏在隔绝灵识探测的灵器内,才逃过一劫。”
“我逃出来,不敢声张,也不敢投靠远方亲戚,天山派,可是正道第一门派,他们或多或少与天山派有过联系,若是我投靠他们,说不定第二天就被送到何夫人面前……”
“我一直在附近流浪,直到有一天,我又遇到了那个女人,我害怕的全身发抖,幸好之前她来我家时,没有注意到我,不过……她竟然,竟然要收留我!我又激动又害怕,这么好的复仇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抓住,我会慢慢长大,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她!”
“我一直偷偷跟着她,半夜躲在她的房外,我要找到她的弱点,然后以牙还牙,师兄光明磊落,段不会做如此之事。是我发现了她与何卫的关系,然后趁她不在,与何卫定下契约,出卖自己的灵魂,让何容万劫不复!不过……师兄心细,对我和西洲极好,像是对待亲弟弟,亲妹妹一般,他一直都默默关心着我,纵容我的行为,直到他发现我与鬼魄签订了契约,也就是今晚我正要烧毁放在何夫人房里的信时,他刚好从小月房里出来。我刚刚杀了人,满身鬼气,师兄只是默默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我慌乱地处理好一切,我没想到,他之后会……会帮我担下……所有。”
“师姐猜错了一点,那朵木头花,确实是小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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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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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梨花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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