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莲3

芙蓉镇,酒楼。

“哎,你听说隔壁镇上那件事没有?”

“听说了,可邪性了,接连失踪了十三名新娘,还都是在大婚当日,新郎还没掀开盖头,洞房里大红喜床上就只剩下一朵莲花。”

“要是只有一个新娘失踪,或许还是和情郎私奔,可是这接连十几个新娘啊……听说……有人亲眼看到她们变成了滴血的莲花,你们说,今日咱们镇上的李员外要嫁女儿,会不会……”

“呸呸呸,李员外可是个大好人,镇西头那座桥是李家前年修的,李小姐和李夫人还常常施粥,这么晦气的事……”

“小声点,李家的人来了。”

酒楼窃窃私语的人瞬间安静。

十几个小厮站成两排,身穿红衣的中年男子拱手,“诸位,小女喜宴,请诸位今日来捧个场。”

小厮挨个发请帖,众人笑着点头,接连站起身。

“李老爷,恭喜,恭喜。”

酒楼在镇子南边,木制高楼足足有四层高,一楼二楼作为酒楼,三楼四楼是客栈。

二楼,靠近木质围栏,一位仙风道骨的蓝衣道长倚靠着木柱子,白绫蒙眼,纤细的手轻轻顺着怀里白狐狸的毛,若有所思。

“这镇上有喜事啊……”君微与道。

“君君,我们可以去蹭饭吗?”

七七四十九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仰起头。

“这位姑娘,是在等人?”

温润柔和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与掌门师伯的声音有七八分相似,君微与顿生好感。

七七四十九警惕地打量搭讪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一盏茶前,邀请众人参加婚宴的李员外。

“是啊……不知阁下是?”君微与道。

“鄙人姓李,李不延。”

“原来是李员外,恭喜啊……”君微与道。

“观仙友气质不凡,不知……仙友是何门何派?”

“君冕,一届散修,不足挂齿。”

“仙友来我芙蓉镇,一定要去府上坐一坐,好让在下尽地主之谊。”李不延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君微与微笑,“对了,李先生,我还有一个徒弟,可否同行?”

“师尊,他是谁?”

楼梯拐角,帝凌昀一手提酒,一手握剑,眼神冷漠地注视着李不延。

少年身量修长,月白色的道袍,暗红色的流苏,乌黑色长头发有些许暗红色挑染,异域的面貌甚是惹人注目。

“阿昀,这是李员外。”君微与道。

“这位……想必便是仙友的徒弟,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李不延很有眼力,察觉到两人气场的微妙,立刻拱手道,“在下还有事要忙,稍后让府里的人送来请帖,那便恭候大驾,请。”

“请。

“阿昀,你……这么快回来了呀……”君微与深吸一口气,将小狐狸放在地上。

“咚”的一声,似乎踢到了凳子,她摸索着,沿着榆木桌的边缘回到凳子旁,手上是新缠的白布,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轻轻按住。

帝凌昀声音闷闷的,“师尊,小心茶壶,会烫到手。”

君微与讪讪收回手,“好……”

“来的路上,街上每隔几步便挂红绸,是这位李员外要嫁女儿?”帝凌昀道。

七七四十九爬上桌子,爪爪掐腰,“不错,小昀子,我们要去参加婚宴啦!”

“……你叫我什么?”帝凌昀眯起眼睛。

七七四十九与帝凌昀对视一瞬,立刻蹿到君微与怀里,将君微与的手扯在身上,吐舌头:“小昀子!”

“狐狸猪。”

“……”

“!!!”

“君君,你看他!”

【天枢:果然。】

“好了,好了……”君微与揉着小狐狸,忍笑道,“阿昀,这镇上的酒铺子,可有姓时的人家开的?”

“确有一家,按师尊的吩咐,买了这家的光阴醉。”少年打开的酒坛子,一股醇香在空气中慢慢泛起。

“光阴阙擅于酿酒,‘时’为此族的姓氏。寒英殿有十二花镇,与光阴阙交好,因此寒英殿的庇护之地都会有几家光阴阙的酒铺。”君微与道,“这芙蓉镇便是十二花镇之一,也是寒英殿庇护之地。”

“原来如此。”帝凌昀倒酒,将酒杯放在君微与手旁,“师尊,请。”

“此酒名为光阴醉。”君微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梨花入酒,缥缈梨花入梦云,三杯两盏光阴醉。还有吗?”

“我将师尊的伤势告于酒家,酒家只卖于我半杯酒。”帝凌昀道,“饮酒伤身,师尊不宜过多饮酒。”

“……”

少年目光闪烁,“既然阿昀已打过酒,也换了新衣,亦尝过师尊买的糖人……师尊可否告诉阿昀,师尊为何会有将死之相?”

“……”

【天枢:小微与,你这一路上找了十几个借口岔开话题,买糖人,买粥,买衣服,买糖葫芦,买泥人,买酒……只两个字赠你——“活该”。】

君微与:“……”

【天枢:总算有人治得了你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天枢,你的笑声好吵。”她在灵识中道。

……

“是君道长吗?”一道公鸭嗓的声音突然响起。

君微与松了口气,“这里……”

“师尊,是李府的人。”帝凌昀沉着脸,接过请帖。

“今日,我们家老爷请镇上所有人,去我们府上吃喜宴,沾沾喜气啊……”中年男子道。

帝凌昀将请帖放在桌面,目光却一直落在蓝衣道长身上。

君微与低头喝茶,覆眼白凌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这……”一般客人收到李府的请帖,都要说几句吉利话……

好像少了些什么……小厮摸了摸后脑勺,憋了半晌,道:“两位客人一定记得来啊!”

“好。”君微与道。

……

送请帖的人走后,君微与轻咳,叹道,“李员外真是阔绰,要请全镇的人。”

未见少年回应,君微与继续道:“咱们晨时在镇上转了许久,阿昀可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没有小孩。”帝凌昀淡淡道。

“准确来说,是没有三岁以下的稚子。”君微与道。

“师尊怀疑……神秘人藏身在芙蓉镇?”

“噔噔……”

“噔噔……”

木制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一股熟悉的浓厚花香扑面。

这种浓郁的花香,君微与只在一个地方闻过。

是——竹楼!

“大哥哥要买花吗?”

君微与疑惑间,还未脱去稚气的嗓音又响起。

“大哥哥给姐姐买几朵花吧。”

小二急匆匆赶来,提起抱着花篮子的小孩,“客官抱歉啊……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又偷偷跑上来了!谁家的孩子……赶紧出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争执中,装着花的篮子抛出,五颜六色的鲜花滚落在木板上。

“等等,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君微与道。

“客官……”小二将毛巾挂在肩上,陪笑道,“就一卖花的小孩,我这就把他赶走,不打扰二位!”

君微与将银子放在桌面上,“小二,这是额外的赏银,你先下去,我们稍后会把这位小朋友请出去。”

“这……两位客官有所不知,先前店里是不禁止卖花的叫花郎进来的,只是最近……”店小二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最近镇上死了不少得了怪病的小孩,您猜怎么着,镇上的大夫说是他们对花粉过敏。您说说,我们芙蓉镇是仙家寒英殿的分支,最擅长的便是莳花养花,这后代怎么说,也不该对花粉过敏啊……”

……

店小二骂骂咧咧说了些许,“我给忘了,还有一位客人的药还煎着!您先喝茶,我去瞧瞧。”

帝凌昀将地上的鲜花一个一个拾起,放入小孩的竹篮。

“谢谢,谢谢大哥哥。”

“这些花我买了。”帝凌昀将花篮递给君微与,“师尊,可否……借我些银两,等回到宗门,我再还给师尊。”

“这有何妨,我的便是你的,你用便是。”君微与将随身带着的荷包递给少年。

【天枢:等等,他是用你的钱买花送你?】

“……”

“谢谢大哥哥大姐姐。”小孩鞠躬。

“小孩,你家里人呢?我们送你回家。”帝凌昀道。

“我……我没有家人……我住在镇子外面的破庙。”

“这样啊……”君微与沉吟,“小友,你这花是从哪里来的?”

“有位大哥哥可怜我的身世,每天早上他都会将花放在镇子入口,让我去取。不过今天没有见到大哥哥,我只好将昨日还剩下的花骨朵挑些来卖。”小孩道。

“你说的那个大哥哥,是不是只有二十多岁,又高又瘦,独自住在镇子外面的竹楼?”帝凌昀问。

“对!大哥哥怎么知道?大哥哥也认识竹楼的大哥哥吗?不过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大姐姐和他一直住在一起,他们一个月前之前还很高兴地的告诉我,月底就成亲。成亲后生小弟弟小妹妹,还会请我吃喜糖。不过今天大哥哥没来,是生病了吗?”

“小友,以后不必去等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君微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这是他们留给你的,足够你成年所需。”

【天枢:明北粼对你不错。】

君微与:前辈何意?

【天枢:他不止顾念着大局,还能在你闭关时,为你准备了这么多在凡间用的银子。】

……

“师尊,何时去参加李府的婚宴?”

君微与起身,“我们……”

“等等,”少年拉住她的袖子,“这请帖上说,婚宴的时间是今晚,现在是晌午,师尊不必急于一时。”

君微与讪讪微笑,“早去,比较礼貌……”

芙蓉镇的酒楼临着一望无际的莲花池,凭栏处伸手可触到莲花与绿叶。

虽是深秋,仍有几朵芙蓉含苞待放。

微风吹拂,酒楼的青旗飘荡。

蓝衣道长的长袍微微鼓起,长发如墨,细长的白绫落在帝凌昀手心。

这日的风并不大,却在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为师与阿昀相处的日子,会很长很长……”君微与沉默许久,柔声认真道,“阿昀放心,为师……不会弃你而去的。”

“君冕,”帝凌昀深吸一口气,眼眸低垂,声音有些沙哑,“你……不能骗我……

“我只有你了……”

君微与心中一动,“没大没小,怎么叫上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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