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溟抓住时悯的手腕,眼神直视。
时悯朝他看去,道:“给我一个理由。”
朔溟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豺妖,此事总归因他而起,整座妖寨也受到波及。
“你已砍下他们首领的脑袋,难道还不够吗?”
时悯道:“首领又如何?我偏还要他这一条命。”
时悯一掌拍开朔溟,正欲动手,朔溟闪身向前,抓起豺妖便将他抛开,转身对峙的瞬间,受了时悯一击。
时悯虽然及时收力,但她法力深厚,朔溟还是结结实实被打中,连连退了几步才站定。
豺妖被扔远,回头看了一眼内斗的二人,立刻变回原形一溜烟遁入山林,很快不见。
薛宁菱见状立刻追出,但四周密林幽深,还是追丢,只得返回。
寨子里的两人沉默无言,她左右看了看,猜出时悯要找的人或许便是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黑衣男子,可两人却有矛盾。
“时姐姐,让豺妖跑了。”她出声提醒。
时悯收手作罢,“算了,豺妖已受重伤,没有三两月恢复不了。”
薛宁菱小心翼翼又道:“时姐姐,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时悯没有回答,反而道:“走吧,回去。”
薛宁菱应了一声,眼见时悯离去,而一旁的朔溟仍然不动,茫然无措。
虽然不知为何时悯的同伴会跟妖怪在一起,但方才她被妖怪围攻时,朔溟也帮了她一把。
薛宁菱想了想,还是走到朔溟身边,道:“你没事吧?”
朔溟瞥了她一眼,一手按在胸口,半晌才站直身子,“没事。”
“你是时姐姐的同伴,对吧?”薛宁菱问道。
朔溟偏头看向沿着山道下山的背影,抿了抿唇,低声道:“不是。”
“可是你们……”薛宁菱愣了。
“我们?我们是仇敌。”朔溟沉声道。
说罢,也离开山寨,远远的跟着时悯。
薛宁菱感到一头雾水,打算离去时,脚步一顿,又转身拿起火把,点燃整座寨子。
做完后,这才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
夜里,山上火光冲天,将暗林照亮。
几道身影穿过山中小路往山下而去,影子一条跟着一条。
熊熊烈焰之中,一双猩红的眼睛在火光中爬起来,身形淹没在浓烟中,不一会消失无踪。
回到河杨村后,薛宁菱见朔溟仍然跟着时悯,愈发困惑。
朝时悯轻声问道:“时姐姐,后面那位究竟是什么人?”
时悯道:“他是魔族的人。”
薛宁菱在此愣住,她想问的是两人的关系,却听到更加出乎意料的回答。
“哎?”她惊讶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朔溟,“难怪……不对不对,时姐姐,为何他说你们是仇敌?”
时悯挑眉道:“他是这么说的?”
薛宁菱悄悄打量时悯,道:“也许是我听错了。”
“他说得没错。”时悯坦诚道。
薛宁菱开始怀疑自己,她从未遇见像是她们二人这般奇怪的关系。
“不过……”薛宁菱思来想去,斟酌道,“你们看上去并不像。”
时悯撇嘴冷哼,道:“只因时机未到而已。”
薛宁菱不再追问,因为她仍旧无法理解,想象不出为何仇敌之间还能相安无事。
到达家门口,薛宁菱送入时悯,回头看向院墙外的朔溟。
他仍旧捂着胸口,这才想起他挨了时悯一掌,两人倒也并非完全无事。
她站在柴门前想了片刻,还是叫道:“哎,你进来吧。”
朔溟看了她一眼,道:“不必。”
薛宁菱自己也受了一些伤,知道伤痛的滋味不好受,又道:“我家中囤着些许草药,可以治伤。”
朔溟道:“我不碍事。”
时悯停在屋门前,回头看向薛宁菱,道:“他若是不愿,你也无需劝说。”目光偏去,“他向来如此。”
薛宁菱想不到他如此执拗,叹了口气,道:“那我不锁门,你若是不舒服,便来敲门叫我。”
两人进了屋,朔溟这才动了动,走到柴门下,靠着墙歇息。
天亮时分,薛宁菱照顾着母亲。
时悯查看后道:“放心,你娘很快便能醒来。莫让她再受刺激。”
薛宁菱谢过一声,道:“时姐姐,你的同伴一夜没动静,他……”
时悯道:“他不会有事。”
薛宁菱见她态度冷淡,和昨日寻人时全然不同,想了想,道:“时姐姐其实是在生气他放走了那只豺妖?”
时悯道:“不。”
薛宁菱又道:“那是因为他视你为仇敌?”
时悯道:“不是。”
薛宁菱挠头,她再也想不出其他原因。
这时屋外传来动静,村民们一夜睡得不踏实,担惊受怕山上的妖怪还会再来。
有人昨夜便察觉山上似有火光,但不敢出门,今晨起来,看到山上飘着黑烟,正是妖寨方向,于是赶紧又来找薛宁菱。
来到门口,柴门未闭,村民却看见门内有个陌生身影。
黑影坐在院中,抬眼看向聚集的人群,眼神凌厉,吓得他们不敢靠近,纷纷留在院外张望。
薛宁菱推门走出来,先是看见外围的村民们,又看见屋下的朔溟。
她走到院中,朝村民道:“为何一大早聚在这里?”
有村民问道:“薛姑娘昨夜出去了吗?山里妖寨似乎有异样。”
薛宁菱走到宽阔的地方朝山上望去,笑了笑,道:“你们往后可以安心,妖寨被我一把火烧干净了。”
村民震惊,连忙询问道:“真的吗?薛姑娘莫要诓骗我们,山上那么多妖怪,你一人如何……”
薛宁菱道:“许是上苍开眼,有位高人正巧来到这里,是她除掉妖寨首领,那群小妖也都逃窜遁走了。”
“高人?”村民难以置信,看了看她身后的黑衣人,“真是这么巧合?”
薛宁菱道:“若是不信,你们自可上山一看。”
村民们虽有满腹狐疑,却不敢真的去山中确认。又见薛宁菱说得振振有词,不像骗人,暂时按下疑问,边议论边各自带着消息散开。
待人都走后,薛宁菱回到院中,来到朔溟身边。
“我虽不知你为何视时姐姐为仇敌,可我昨日见到她,她还想着去找失散的同伴。”薛宁菱道,“所以我想,你们或许是有误会,为何不好好说开?”
朔溟这才有了一些反应,他抬头看向薛宁菱,道:“是她让你跟我说的?”
薛宁菱摇头,道:“不是,是我的想法。”
朔溟又垂下眼眸。
薛宁菱继续道:“你和时姐姐都不是坏人,昨夜多亏你们,才解决那些妖怪,村民们得以解脱。”
朔溟道:“你想说什么?”
薛宁菱看了一眼屋内,道:“你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朔溟道:“何处?”
二人穿过村子,来到村后一片寂静林子。
朔溟不解道:“为何带我来此?”
薛宁菱指着林中一块块空地,空地上是一座座土坟,简陋地只用一块木板当作墓碑。
风吹过林子,仿佛有鬼魂在嚎叫。
“这些是自从妖怪来到这里后,被他们害死的人。”薛宁菱道,“里面埋的几乎不是完好的尸体,很多只是衣冠冢。”
朔溟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薛宁菱道:“因为妖怪,周边几个村子饱受灾祸,死了不少人。死在那只豺妖手中的,也有十多人,时姐姐才会一定要杀了他。”
朔溟沉默,半晌后才张口:“她杀的都是害了人的妖?”
薛宁菱道:“那些妖罪有应得。”
话音落下,薛宁菱感觉身边卷起一阵风,身边的人已不见踪影。
她便知道,这两人并非真正的仇敌。
薛宁菱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有意放慢脚步,缓缓往回走去。
朔溟踏进院子,走到门口时,却停下脚步。
他犹豫半晌,抬手正要敲门,忽地门被打开。
时悯看到他,偏过头,往他身后看去。
“我……”朔溟道。
时悯的声音同时响起:“薛姑娘呢?”
朔溟一愣,改口道:“她在后面。”
见时悯没反应,扭头向后看去,外面并没有人影。
“奇怪,她怎么没回来。”
时悯道:“罢了。”她转身往屋里走去,来到床边。
薛母已经醒来,不过神智还不清晰,她想让薛宁菱来解释,眼下只好自己说。
“大娘,你女儿很快回来。你头上的伤不严重,慢慢会好的。”
薛母转动眼睛看向时悯,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见到的是阴间鬼魂。
“你是谁?我不是死了吗?”
时悯道:“你没死。还记得你想撞墙吗?我施法替你缓了一下,所以只是受了伤。”
薛母呆愣着,又看见她身后的朔溟。
“阴差大人都来了,我怎会没死……”
时悯回头看了一眼朔溟,道:“她将你认作阴差了。你来跟她说。”
朔溟只好走去床边,道:“我不是阴差。我是魔。”
薛母吓了一跳,神智终于恢复,面露恐惧。
眼前一黑一红的身影,仿佛比阴差还要可怖。
突然,脑海系统声音响起:“功德-1。”
“……”时悯无语,“你吓她做什么?”
朔溟耸耸肩,无辜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不过短短半日,时悯因为眼前这位魔君又损失了2点功德。
若非昨夜除妖让她稍有积累,时悯可没法忍住想在人前揍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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