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悯带着吃食返回魔宫旧址时,朔溟一日颠簸已累得睡着。
她悄声看去,对初蒙道:“便让他睡吧,我们先吃一些填填肚子。”
初蒙来到时悯身旁,道:“姑娘吃便好。”
时悯道:“你不饿吗?”她看了看初蒙脸上的面罩,“还是因为不想露出真容?”
初蒙摇头,道:“是我的习惯。”
时悯笑了笑,道:“你现在是跟着我,以前的习惯便不作数了。”她拿起带回的酒坛晃了晃,“来,陪我喝一杯。”
初蒙道:“酒?”
时悯点头,道:“本想着给朔溟的,他这副模样,喝点酒也许会舒畅一些。”她的视线看向睡着的朔溟,“不过既然已经睡了,那便罢了。”
初蒙难以拒绝,只好坐到时悯对面陪她。
时悯吃东西细嚼慢咽,就着酒吃,便更慢了。
初蒙没吃几口,只是在时悯强烈的邀请下,摘下一小半的面罩回避正面,这才喝了点酒。
“你还真是个合格的随从。”时悯道。
初蒙看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太多情绪。
时悯笑了笑,道:“一直保持高度警觉很累吧?其实可以放松一点,尤其是在品味美食的时候。”
初蒙道:“时悯姑娘放松吗?”
时悯用手肘撑着腿,托腮道:“至少现在是的。”仰头灌下一杯酒,“你可知人为何要吃饭?”
初蒙摇头,道:“是为了有力量?”
时悯道:“不仅如此,只有食物下肚之时,才会让人感觉身体还活着,自己还活着。”
初蒙似懂非懂,道:“不吃食物便会死?”
时悯笑了,道:“人世千载,却也有人是饿死的。比起死,也许更可怕的是,死了还要如活着一般。”
初蒙更不懂了,他只看见时悯脸上的笑容浮在浅浅的表层,看上去好像更苦了。
“我以为姑娘不怕死。”
时悯垂下握酒杯的手,道:“人怎么可能不怕死呢?”她的余光瞥了一眼朔溟,落日的光辉盖在他身上,蒙上一层橙黄色调。
初蒙怔了一下,道:“姑娘要何时去杀魔君?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时悯道:“我只是想同人说说话,你便当我喝多了酒,突然有些伤感。魔君的事,你莫插手。”
初蒙想不明白眼前的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若有危险也是助力。
金蟾大王派他跟随时悯,便是将他这一条命交给她,无论她怎样要求,他都会做到。
时悯拍拍身子站起来,望着远方大地尽头,一轮硕大的夕阳坠入地平线下。
魔域的夜晚降临。
“时间差不多了。”时悯轻声道。
初蒙跟着起身,发现时悯的神情突然变得冷酷严肃,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姑娘?”他喊了一声。
时悯扭头看他,道:“初蒙,在我回来前,请照顾朔溟。”
初蒙道:“姑娘现在就要动身?”
时悯道:“出其不意,才是制胜之道。”
初蒙目送时悯的身影消失在愈来愈暗的夜色之中。
入夜的阎罗宫殿幽深静谧,时悯伏在暗处。
第二次来此,她轻车熟路摸到阎罗殿,只是这一次,殿外竟有巡逻的魔卫。
时悯低低啧了一声,悄悄翻身,将身体垂挂在梁上。
透过窗户,只见阎罗殿内幽暗一片,空无一人,显然已不是当初将朔溟推向王座之时的景象。
时悯进入殿内,望着前方中央高台上的魔君王座,眼前浮现那夜的记忆。
她向前走去,来到王座之下。
王座上空空荡荡,但她似乎看见朔溟坐在那里的模样。
阖了阖眼睛,时悯转身离去,忽地听见一道响动,察觉脚下升起一股奇特的力量。
该死!
王座周围竟然布设了魔阵!
时悯施法抵抗,废了一点功夫从中逃离,但这番动静绝对会引来外面的魔卫。
她眼睛一眯,身形闪动,躲入暗处。
不一会,殿门外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看见王座下启动的魔阵。
“有人闯入阎罗殿!”魔卫高呼道,将消息传开。
一时之间,阎罗宫殿中纷纷开启紧急状态,幽冥之火像是蓝色海潮一般在各处点亮。
魔宫一角,被邀请暂住宫内的柳瑜等人来到屋外。
拂悦眼睛一亮,看着与云阶月地截然不同的景象发出低呼。
“这是发生何事了?”
身边的云歆道:“看着是他们魔罗自身的事,别妨碍到我们便是。”
柳瑜的神情却不如她们二人,沉着眉头有些凝重,道:“这般动静,看上去不像小事。”
拂悦眼珠一转,道:“歆姐姐,柳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云歆厉声道:“不许去!我们要找的魔还没下落,你再牵扯到其他事中,何时才能了结?”
拂悦吐了吐舌头,目光瞥向柳瑜。
柳瑜沉吟道:“阎罗宫中出动这么多魔兵,想必事情不小。”她摸摸下颌,“我们眼下住在宫内,又非魔族之人,就怕产生误会,会更加被动。”
拂悦连忙点头,道:“柳姐姐说得有道理,我们在此一无所知,若是事后被污蔑,岂不是都不知从何辨起。”
云歆蹙了蹙眉头,摇摆不定。
阎罗殿内,时悯趁机敲昏一个魔卫,夺过身上的甲胄穿上,戴起魔角头盔,佯装成魔卫的模样,大摇大摆加入魔卫队伍里。
已经有一队魔兵赶至殿外,在为首魔将的带领下,将阎罗殿团团围住。
时悯便藏在魔卫之中,看着一队队魔兵席卷式地四处寻找闯入之人。
过了一会,魔兵向魔将报告,听到一无所获的回答,愤怒地一掌将人拍开。
他对着所有魔兵喝道:“闯入者已触发魔阵,无法逃出多远!必定还在附近,你们给我仔细搜寻,任何角落、宫殿都不能放过!”
魔将指挥眼前的魔兵分散搜寻,又朝阎罗殿前的魔卫们走来。
他一眯眼睛,道:“你们今夜守在殿外,却让人无声无息闯入殿中,事后都给我去领罚!”
魔卫们齐声应答:“是!”
魔将深深抿着唇,突然来到一个魔卫前,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排在末尾的时悯头盔下眉眼一蹙,身形不动,余光看见魔将继续朝下一个魔卫走来。
眼见就要来到时悯身前时,魔将忽然停住了脚步。
远处又亮起蓝色的幽冥火光,火光之中,魔君亲兵整齐列队行进,后面是一顶高高的八人抬轿,轿上靠坐一道身影。
看见来人,魔将立刻上前迎接,垂首伫立。
时悯身旁的魔卫们也纷纷垂下头,将双手置于身前行礼。
她跟着照做,低头时瞥去一眼。
来者正是已经登上魔君之位的朔沧,他身穿华丽黑紫衣袍,神情威严,在幽冥之火的映照下,显得深不可测。
“荒奚。”声音传来,被叫到名字的魔将一惊,又往前走上一步。
朔沧瞥向他,问道:“闯入者何在?”
荒奚冷汗涔涔,声音也微微发抖:“魔君恕罪!属下……还未抓到那人……”
话音刚落,朔沧坐直起身体,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跟在轿下的亲兵魔将立刻道:“魔君息怒,事发突然,荒奚已在第一时间赶来,阎罗殿周围藏身之处不多,已被团团围住,那人定是插翅难飞。”
朔沧哼了一声,道:“荒戎,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不跟你这位小弟计较。若是再找不到人……”
荒戎连忙道:“是!属下甘愿领罚!”
朔沧抬手示意将轿子放下,他跨步走下,远远看着阎罗殿,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以及难以察觉的惶恐。
两月之前,他的父王终于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朔沧悲伤难过的同时,将目光锁定阎罗殿上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
然而突然传来消息,四方魔域之中,其他三位魔君先后离奇而死,简直像是某种邪恶的诅咒应验。
他不知父王身死是否只是碰上巧合,可四处流传的消息让他成日无法安定。
流言都在猜测下一个便会轮到阎罗魔君,但他父王已死的消息还未传出,他无法确定若是自己此刻登上王位,是否也会受到诅咒。
惊惧之下,朔沧想起了被禁闭的朔溟。
事实证明,这并非诅咒,而且,朔溟还因此失踪不见。
朔沧忐忑不安,既怕失踪的朔溟会回来跟他抢夺魔君王座,又怕真的有一位神出鬼没的杀手再次出现。
朔沧还是坐上了王座,但成为阎罗魔君后,他很少停留在阎罗殿内。
为保万无一失,他一边加紧了宫内的守卫,一边在阎罗殿设下陷阱。
一旦有人闯入,魔阵便会启动,将人牢牢困在其中。
朔沧这样一想,不禁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竟然还是让人跑了!
“荒戎!”他咬着牙道,“你设下的魔阵你最熟悉,去看一看,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今晚,本王一定要抓到此人!”
荒戎心头一紧,立即应道:“是!属下还留着一手,绝对让闯入者无所遁形。”
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时悯转动眼珠,她嘴角一撇,目标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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