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智的简讯上赫然写着：孙坚是花朵污染的释放者之一。
苏瑞穿过廊道，按下翻腾不止的内心，重新回到那个礼堂中。
明亮的灯光和稀稀拉拉的人群一改半个小时前热闹喧嚣的场景，只有几个身着污染服装的生物组人员对着一面墙反复的灼烧清扫。
越过有些臃肿难以行动的人群，苏瑞看到了坐在一侧观众席上的墨禾，她身边有一个全息投影，是智脑的身影。
墨禾脱掉了外面繁琐的西装架在椅子上，身上还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和贴身剪裁的裤子，背部挺拔，肩膀张开。从后面看，墨禾的比例极好，即使是背影，也一眼就能够快速分辨出来她在哪里，鹤立鸡群。
她正侧头向对方说什么，智脑穿着白色长裙也坐在她的左侧回复着，长长的头发覆盖在她的身体上，遮盖了白皙的肩头，反而露出了有些性感的锁骨。
智脑将手盖在了墨禾的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叮嘱什么，故意凑近了些，随后就消失在了墨禾的旁边。
苏瑞的脚步不由得顿住，智脑知道这一切吗？
自己能够判断的消息很少，尤其是父亲的死亡她始终都有怀疑，如果墨禾真的是父亲的成果之一，那么智脑知道与不知道就会产生很大的差别。
墨禾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转身看过来，巨大的黄色白色灯光交错斑驳，正好有一束光亮在移动的过程中照射在苏瑞的头顶，白色高亮的光效打在她反光的银色长裙上，裹挟着金属色的亮片成为了整个厅堂最耀眼的存在。
苏瑞的头发没有绑上去，在乌黑的大门与密密麻麻作为之间，带着水银的光泽美感和小猫的故作高冷，削瘦的手臂因为冷意有些瑟瑟发抖，但她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浓厚的克制与底下如奔涌放肆的海浪般的澎湃情绪。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是依恋，还是思念。
她确实需要理清这一切。
墨禾看到苏瑞，愣了愣，似乎被她惊艳到了，过了几秒才站起来，慢慢拿着手里的终端向苏瑞走过去。
“外面不冷了吗？衣服怎么不穿着了？”
苏瑞摇摇头，“我走的太急临时放在了临时柜里，随后再去拿也来得及。”她拿起陈智给自己发的消息，“污染源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墨禾看了眼消息，“其实我们已经查出来了一直在你身边的研究员孙坚并不是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真名叫吴言，来自污染F区，是一个环境卫生部门的普通员工。”
苏瑞拿起墨禾的终端看了看，“那真实的孙坚在哪里？”
墨禾摇摇头，“按照流程看已经死在车祸里，尸体却找不到。不过F区真实的孙坚仍然还有交易记录，我打算去那里看一看。”
苏瑞点头，“我也一起去。”
墨禾看着苏瑞坚持的目光，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你要不要先换一身衣服？”
苏瑞顺着墨禾的眼光低头看着闪耀的裙子，“嗯，可我没有带衣服。”
“走吧，我车上还有一套新的常服。”墨禾取下椅背上的那件西装外套套在了苏瑞的身上。
刚走出去，苏瑞才发现已经深夜了，冷风顺着宽大的外套灌入苏瑞的身体，不由得让她打了个冷战。
一只手紧紧搂住了那件西服，顺着舒适的衣料贴合着皮肤，苏瑞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边人身上的暖意。苏瑞最开始从来没有这样感受被搂起来过，紧张的皮肤和肢体略有些僵硬，但她无法抗拒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拒绝对方炽热的好意，当然，她确实也急需这样的暖。
苏瑞看着明明闪烁的暖黄色灯光，远处从窗户中传来地板响亮的声音和没有停下来的热络音乐，即使在周围都是寒冷空气的情况下，她忽然能够感受到那些聚会中一丝的热闹了。
这缕热闹顺着目光进入了大脑，又从大脑走向了心脏，又从心脏慢慢游走到了指尖，又从指尖跃到了暖暖的腰侧。
两人避开了热闹的学校，火速上了墨禾的车。车身很高，是常见的战地军用车辆，苏瑞为了换衣服方便坐在了后座，接过墨禾给的一套灰白色的战斗服。
“新的，刚发的，只是洗过一次放在车里备用，没穿过。”墨禾说道，似乎又怕对方讨厌，补了一句，“放心穿。”
苏瑞点头，接过了衣服，墨禾就关上后座的门站在车外，背向自己。
看着手上的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桂花味道，苏瑞不禁感叹，真的有钱，买植物香薰用。
她也不嫌弃，三下两下就穿上了那战斗服，只是身形间有些宽大，墨禾大抵要比她微微高出一个头的样子，袖子和腰部稀稀拉拉的挂在腰上，幸好还有一条皮带苦苦支撑。
换好后，她放下车窗，耳朵略有些红红的，嘟囔着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吗？”
墨禾转身，“对，现在就去。”
虽然F区很远，但是墨禾开的是空中轨道，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她开了几段以后提了提速，关掉了超速警告，略微拿出些开战斗机的架势，以极快的速度杀到了孙坚登记的地址。
苏瑞被晃得有些晕，直到真真实实的踩在地面上才感觉到回归到故土，扶着车身努力理清了思绪，跟在墨禾的后面走到了那一家门口。
从外面看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属球，楼上用透明玻璃隔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绿色养殖区域，粗粗一瞥，就能够看到不少的植物与花卉，如果苏瑞没看错，似乎还有几颗红色的番茄。
在污染区大家都过得拮据，所以经济拮据并不是一件极其值得重视的事情，但是如果在一个贫穷的地方过得富有，那宛如一个巨大的异类，何况是拥有一片绿色种植基地这么富有的象征。
苏瑞看着周围的房子，这一块地区似乎只有他这一个住户，其他的房子不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就是一看已经被抢劫很多次了的样子。
深夜，明月高旋在夜空中，一抹厚厚的云层挡住了银色的月光，显得夜色下两人的行踪格外奇怪。
墨禾按响了门前的门铃，等了几秒钟能够听到一个踢踏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不过用的是老式的抽拉门锁，一小条链子挂着内侧，拉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
很古老的设备，这种门根本无法防备任何的偷窃和武器。
门内凑出了一张和孙坚长相相似的脸，不过更加清秀，皮肤光泽细腻，和污染区普遍满脸褶皱或是粗糙发硬的皮肤完全不同。
头发被皮筋扎在脑后，几处碎发飘在额头旁边，面容清秀，有些晒不到阳光的白。
苏瑞看到了那人的手指，指甲干净，手指细长，不做粗活脏活，被保护的很好。
“孙坚，你好，我来自军事部，有一些消息我想向你确认。”墨禾看了一眼面前探头探脑的青年，沉声解释道。
孙坚看着墨禾的虚拟证件，又看了看身后的苏瑞，也没说话，沉默的放开了链条，自顾自的往回走。
走入门内，就是一个圆形的客厅，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模型，客厅的南面有一个巨大的电视机，幸好苏瑞认得这个东西，里面有U盘，画面正是C区火热的一款虚拟意识游戏。
在沙发后面，被放置着密密麻麻的书本与课程碟片，有几个明显被用的破破烂烂的学习设备，那是很久以前才流行的东西，现在大部分人都直接会选择脑机接口的方式让自己获得知识。
不过有了机器人，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脑机接口的知识。
毕竟人类本身，就是能够少做一件事情就绝对不会多做一件事情的。
怪不得墨禾他们查不到奇怪的地方，这个孙坚所有的一切都尽量避开了数据流。
自从苏瑞的父亲开启智脑文明以后，大家更喜欢在脑子里嵌入一个电子芯片，更方便大家处理事情或者满足需求了。
孙坚继续坐在沙发上，一点也不顾她们俩做什么，自顾自的玩游戏。
墨禾看着孙坚一言不发的样子，拿出平板对照着孙坚，“吴言，你认识吗？”
孙坚玩游戏的手动了动，目光从游戏上转移到了墨禾身上，游戏屏幕中五颜六色的光线映照在孙坚的瞳孔和皮肤上，就像是游戏中的投射。
“认识。”
“他是谁？”
“是一个垃圾。”孙坚的眼里很平淡，像是在称呼一杯奶茶、一个遥控器或者一件衣服那样定义着吴言，一个垃圾。
“那你是谁？”
“我是孙坚。”
“孙坚是谁？”
或许是从来没有人像她提问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孙坚愣神了一下，思考着“孙坚是谁？”这个问题，“孙坚是孙羽和卢河的孩子。”
苏瑞一瞬间看了眼孙坚，她觉得孙羽和卢河这两个名字格外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里听到的。
“我需要你定义你自己，你是谁，孙坚？”墨禾抬手指了指终端上的照片，“她是孙坚，你是谁？”
苏瑞不太理解墨禾的问法，疑惑地看着墨禾终端的图片，又看了看仍然面无表情的孙坚。
电视上的游戏似乎到了时间尽头，变成了红红的界面，写出了一串英文：
YOU ARE DEAD.
红色的字符映射在孙坚的瞳孔中，她许久只是愣愣的看着墨禾终端中的图片，“我是孙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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