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你。”裴梦回说。
“你可还记得追杀你的人是谁?”
阮霜白神情低落:“不知道……”
“也罢。”
裴梦回替阮霜白拢紧衣裳,松开了对他的桎梏,转而坐在床榻边缘,垂下眼帘,眼底一片幽深。
重获自由的阮霜白用手捋平褶皱的衣袖,重新系紧绦带,把散落的银发打理顺滑,耐心细致得如同兔子舔毛,最后用赤色发带把头发暂且束了起来。
整理好凌乱的衣裳,阮霜白把视线再度转回到裴梦回身上,好奇怪,这家伙自从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表情就怪怪的,莫非有什么蹊跷?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觉得裴梦回散漫无赖的样子更适应一点,现在冷冰冰的,自己都不敢说话了……
踟蹰片刻,阮霜白终于忍不住:“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裴梦回抬眸瞥他一眼:“你陪我去一趟银砂之境,事后我为你炼制忘尘的解药。”
“不收灵石。”
阮霜白面露喜色:“真的吗,你不会骗兔子吧?”
“我想骗你有一百种法子,没必要用如此低级的理由。”
“……”阮霜白撇撇嘴巴,“你拐弯抹角说我好骗。”
“哼。”
裴梦回说:“这几日你在身上保留一道伤口,先不要上药。”
虽然不懂,但看在对方愿意为自己炼制解药的份上,阮霜白乖乖点头。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阮霜白。”
裴梦回沉吟道:“的确又软又白。”
想起对方在自己腰上又摸又揉,弄得四肢发软,狼狈不堪,小兔妖红了脸,好半天才气鼓鼓憋出一句。
“你下流。”
“谬赞谬赞。”他大方接受夸奖。
“好了,你休息吧,”裴梦回说,“等小秽回来我们就前往银砂之境。”
“你为什么给一条蛇取名叫小慧,他是母的吗?”
“它是一条灰蛇,所以我给取名小灰,但它嫌弃得很,就改成了秽浊的秽。”
“它叫小灰,你叫小白,若是一同做我的灵宠多好?”
阮霜白磨磨牙:“你死了这条心吧。”
痴心妄想的坏男人。
裴梦回笑了笑,起身走向矮榻继续打坐入定。
趺足而坐,挺直脊背,风流浪荡的姿态尽数暗敛,仿若收入鞘中。
屋内寂静安然,风穿过回纹窗棂,阖眼打坐的男人发丝轻拂,俊眉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波澜,薄唇抿成一条线,无端透出心绪浮动的破绽。
一片月影落在身上,白了肩头。
阮霜白没有立刻入睡,反而盯着裴梦回好半晌。
任是傻子也瞧得出这家伙不对劲。
修者入定最忌心神不宁。
原本在榻上的阮霜白突然跳下来,他的原形是兔子,纵然化为人形走路也很轻盈,足尖点地,悄无声息。
半蹲在男人身前,二人视线齐平,阮霜白听见了稍微错乱不紊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玉白指尖揪了揪裴梦回袖口,小声说:“喂。”
裴梦回缓缓睁开双眼,古怪地睨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睡觉还需要人哄。”
阮霜白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干什么?”
“我是想问你……”阮霜白支支吾吾,“你还需要暖被窝吗?”
“你不要多想,我不会跟你睡在一起的。”
裴梦回眼神愈发复杂:“所以你刚刚不愿意只是在欲擒故纵?”
“……”
“不是,”阮霜白不知该如何解释前后矛盾的行为,“我以为这样你会高兴一点。”
“何出此言?”
“因为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阮霜白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似有星辰落进眼中央。
“我不开心与你何干?”
阮霜白认真指着他的眉心道:“修行不专,容易走火入魔。”
话音刚落,裴梦回扯起唇角一笑,语调轻蔑:“走火入魔?真正的魔遇见我都得退避三舍,小兔子,不要因为我一时兴起救了你,就把我当成好人。”
月色落在男人眉弓,留下冷色点染,看上去危险漠然。
“你救了我是事实呀,”阮霜白掰着手指头说,“至于你对其他人怎么样,好像也与我无关……”
“而且你出事的话,就没人给我解药了,最重要的是——”
话未说完,阮霜白就被坏男人弹了一个脑瓜崩,痛得他用手捂住额头。
转而听见他说:“哪天你被人卖了估计还帮忙数灵石。”
阮霜白揉了揉泛红的额头,揉着揉着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眼前出现了两只毛茸茸的雪白兔爪。
咦。
“……”
被一个脑瓜崩弹回原形了?
见状,裴梦回噗嗤一声笑出来。
阮霜白恼羞成怒:“你还笑!我怎么突然变回来了?”
“你的妖丹破碎,故而无法自行控制原形与人形切换,再加上受了重伤还不好好休息,非要跑过来卿卿我我,稀薄的灵力一散,自然变回兔子。”
“没跟你卿卿我我!”
裴梦回捧起张牙舞爪的小白兔,捏了捏小耳朵,爱不释手的模样,满意点评:“你还是这样更可爱,抱起来也舒服。”
抖抖耳朵,阮霜白说:“别乱摸……痒。”
他软软缩成一小团,耳朵红红的,像个饱满的棉花球。
对方低笑一声,双指并拢念了个诀,浅紫色灵力一闪,小兔子突然被一股强势的灵力包裹,紧接着腾风而起,嗖——
直直飞向不远处的床榻,突然凌空的阮霜白四只爪胡乱扑腾,暗骂:坏男人,敢丢兔子!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在云榻上的时候,强劲的灵力倏然变缓,如同水波荡了荡,稳稳托住他落在柔然的绒被。
阮霜白正要看一眼裴梦回,转眼的刹那,两侧挂起的槿紫色帷幔倏地落下,幔帐晃了晃,遮住了那道朦胧的身影。
隔着帷幔,传来裴梦回的声音。
“想重新做人就乖乖睡觉养足精神。”
阮霜白:“……”
……
翌日,晨曦初露,雾气弥漫山林。
悠悠风声伴随雀鸟鸣叫。
醒来后的阮霜白发觉自己仍旧是一团小兔子,微微叹气,从床榻上一跃而下,看见对面矮榻上的裴梦回早已不见。
大清早又不见了。
阮霜白小心翼翼推开一点门缝,从缝隙中观察四周有没有危险的毒物,目光扫视一圈,在小花圃前抓住裴梦回的身影。
男人身材高挑,俯身弯腰之时,腰间缠着的银鞭熠熠发亮,格外扎眼。
身前那片花圃没有像其他毒花毒草一样散发诡异幽光,反而清透明澈,冰蓝色的花骨朵含雪一般干净,花瓣边缘源源不断萦绕灵气,俨然是灵植。
裴梦回正对着这些灵植挑挑拣拣,好半晌才选出一朵大小适中,灵气充裕的冰蓝花朵。
这是打算炼药吗?
阮霜白悄悄推开门,从屋里蹦出来,他的体型小巧,几乎没有动静。
偷偷凑近,阮霜白隐匿身形躲在扶手躺椅后方,暗搓搓探出小脑袋。
只见裴梦回取出随身丹炉,三足双耳紫金炼丹炉瞬间占据大片空地,冰蓝色花朵被投入丹炉,掌心异火燃起,灵力操纵火焰进行淬炼。
清雅含带凉意的花香在炉中升起。
裴梦回神情慵懒,游刃有余上下轻抬指尖,火焰随着灵力徐徐流动,文火慢煨。
这种初级丹药对裴梦回而言毫无挑战性,他轻飘飘打了个哈欠,双目阖上,纵然不看炼丹炉也没有影响。
阮霜白看得惊讶不已,丹师炼丹讲究全神贯注,别说是闭眼,多眨几次眼都容易影响成丹效果。
而裴梦回像是早已将丹方和操纵步骤烂熟于心,由此推测,他自己常炼丹药。
许多医修只会治病,不会炼丹,治疗病患之时,他们会开好医药方子找相熟的丹师炼制,但要付相应的炼制工序灵石,往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裴梦回炼丹这么熟练,难不成是不想把灵石给丹师?
“真是爱钱啊……”他小声感叹。
“小兔子,我好看吗?”
裴梦回揶揄的声音响起。
被发现了,阮霜白耳朵一颤,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对着裴梦回发了好久的呆,一定看上去很蠢……
“你为何自己炼丹啊?”他没忍住问。
小兔子慢悠悠跳出来。
“顺手啊,”裴梦回不以为然,“那群废物丹师还不如我炼得快,我心疼自己的灵石,干脆就不用他们了。”
“……”
好生嚣张。
“那你现在是在炼制何种丹药啊?”
“增味丹。”
阮霜白眨眨眼:“这是什么呀?”
“炖兔肉的时候放一颗可使汤汁香气浓郁。”裴梦回莞尔。
“???”阮霜白眼睛圆睁,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怕的声音。
坏男人,裴梦回这个坏男人!
怎么可以炖兔子!
阮霜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噌的一下跳到裴梦回胳膊上,兔子腿一蹬窜上了男人肩头,小爪子“啪”的一声拍在他耳朵上。
小兔子委委屈屈质问:“你是认真的吗?”
还未得到应答,昨夜休养生息酝酿的灵力骤然翻涌,霎时不受控制,阮霜白登时变成了人形。
灰蛇小秽采摘龙腥草回庭院,刚爬行进来就看见眼前这一幕,下巴差点惊掉。
只见一个银发雪肤,清丽纤秀的小美人正紧紧依偎在裴梦回的身上,手指还颇为亲昵地贴着他耳垂,神情楚楚可怜,似乎受了欺负。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
小秽大惊:“老裴,你从哪儿掳来的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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