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刚刚并没有谁经过那个地方。
此时的房间里,除却青山真人、安澜与戚来雪三人,就只有两名蓝衣弟子,正一动不动守候在真人两旁。
这样的方位下,没有谁能够触碰到靠近门口的那张雕花木桌,也就更不可能将木桌上的花瓶扫落。
而且也没有风。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名蓝衣弟子面面相觑,困惑不解之下,又齐齐看向他们的师尊。
青山真人将神识外放,瞬间将方圆一里的范围完全覆盖,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好像那花瓶是因为不乐意待在原来的地方,所以自个儿跳桌似的。
空气陷入了寂静。
安澜大概是全场唯一有所头绪的人,由于与“小银”之间的紧密联系,她能感觉到那家伙刚刚远离了自己数秒,如今又回到了身边。
说不定是方才有某种无形邪祟入侵,被“小银”发现后,双方交手时不慎导致花瓶坠落。
想到这里,安澜便朝对方传音叮嘱道:“别弄出动静来,我等会还有事情要做呢。”
没有回应。
安澜眉头微蹙,心说难道是又慢了半拍?
她耐心重复了一遍,也还是很久没有动静,就在安澜有些担心,忍不住要用神识探听情况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闷闷的一声。
“……嗯。”
听起来似乎不大愉快。
不过安澜眼下也没空顾及太多,得到“小银”的保证后,她便开始仔细琢磨该怎么开口。
屋里果然不再发生古怪的动静,青山真人收回了神识,其余人的神色也恢复平静。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灵体状态的盘天君正从身后紧紧抱着安澜,把自己的脸贴上安澜雪白的脖颈,闭上双眼轻轻摩挲着。
澜澜,澜澜,澜澜……
唯有不断在心中喊着安澜的名字,强迫自己不去看也不去听,他才能勉强按捺住内心翻滚的暴戾和杀意,不至于因为安澜为陌生男人洗脚一事而失去了控制。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白日在兽居,他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不过当时控制得当,没有引起安澜的注意;但也许是青山真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一时气愤之下,他竟然做出了摔花瓶的事情。
抱歉。
真的很抱歉。
澜澜,你别生气。
澜澜,澜澜,澜澜,澜澜,澜澜……
安澜不知道自己如今正被盘天君叫魂似的喊个不停,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开门见山,速战速决为宜。
“真人从前有来过陵越山吗?”
青山真人微微一怔,说道:“来过几回。”
安澜回忆起先前背下来的那一长串台词,稍微酝酿了一下,在悄悄启动了藏在身上的留音石之后,开始进入正题。
“我拜入山门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有了不少发现,比如大陆上的很多传闻其实都是子虚乌有的谣言。”
“哦?”
“就好比世人常说,魔门地处九幽海边缘,即使有特殊法器庇护也不能完全阻挡魔性侵蚀,所以整片山脉呈现出枯萎溃败之象。”一旦开了口以后,安澜说得越来越流畅,“但实际上这里绿树成荫,生机勃勃,环境相当舒适宜人。”
青山真人笑了笑:“确实。”
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安澜再接再厉:“又比如魔门弟子在外的声名总与嚣张狂妄、肆意妄为相联系,但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却能处处感受到前辈师兄师姐们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们不会因为我是区区杂役弟子而轻蔑对待,也不会因为我初来乍到便各种打压欺辱,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会给予我如同家庭的温暖。”
青山真人不做声了,也不知是有在听,还是已经把心思放到了别处。
安澜自己都说得很尴尬,总觉得这番开场白真是从里到外都透着非常书面化的虚假,也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此段有关师门背景的冗长铺垫之后,真正的内容终于要来了。
“师兄师姐每日都用最积极的姿态面对我们,但我其实能够感觉到,他们也跟普通人一样,内心深处藏了不愿向别人提及的悲伤。”安澜顿了顿,“就好比二师姐柳潇潇。”
听到“柳潇潇”这三个字的时候,青山真人的表情明显僵了一僵。
“……你和潇……柳道友认识?”
安澜把手上动作放缓慢了些,由于欧阳德与秦三月都要求自己必须把这一段说得特别感人,她尽量做到全神贯注,轻声道:“算是认识,柳师姐她喜欢独自呆在山涧里弹古筝,我有一回碰巧遇上了,后来便有了交集。”
青山真人:“……”
“师姐很喜欢笑,只是偶尔会笑得有些忧伤。我喜欢她弹奏出来的旋律,说要找朋友来捧场,师姐却表现得不太愿意。”
“后来的某天晚上,师姐坐在崖头饮酒看星星,我陪着她坐了整夜。接近黎明时分,师姐她终于和我说,并不是不希望自己的乐声被更多人知晓,只是当她意识到那更多的人里面没有自己所期待的那道身影时,伤感就会变本加厉涌来。”
说了这么多,安澜有些口干舌燥。
青山真人似乎有所察觉,吩咐弟子盛来了一杯茶,对安澜温声道:“先润润嗓子罢,累了的话可以先到那边坐坐,我还想再多听听与柳道友有关的事情。”
安澜在心中感叹,这位青山真人的性子真是一等一的好。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又滔滔不绝往下说,中心思想就在于表达柳师姐对某人的思念情深——至于这某人,则必定与青山真人有些关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安澜总算把长老与师姐交付的说辞都讲完了。关闭留音石的那一瞬间,一阵如释重负涌上心头,这种强行背台词当人肉传声机的感觉,真是怎么想怎么尴尬。
“哎呀,忘了洗了!”
青山真人笑道:“没关系,毕竟你原本也不是要来为我洗脚的,对吗?”
安澜:“啊,这……”
青山真人:“而且实话说我很担心,倘若你再刷下去,我蹄子边的那一圈绒毛就危险了……请原谅,它们真的非常脆弱。”
安澜脸上泛起一抹羞赧的红晕,正尴尬着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啪哒!
屋里仅剩的另一个花瓶也落了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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