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一中有两栋教学楼，分别是高一高二所在的崇文楼，以及稍微偏远一点的、高三所在的致远楼。
致远楼是一中的老教学楼，所处位置离宿舍楼很近，共有四层，每层6个教室以及头尾各两个办公室。
一楼是各类竞赛培训教室以及实验室，楼上则是高三学生教室。
这届高三有17个班，二楼楼梯口多出个教室，本是用来堆放资料的，被姜旻以公谋私用作了高二一班的教室。
总而言之，他们班是整栋致远楼唯一的高二年级，下课了，想蹿个班找朋友玩的机会都没有。
还记得去学校的路上，方衡曾询问过姜旻的意图，姜旻是这样回复的：这是为了让你们提前感受高三生活，以免有些崽子疯玩了三周回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方衡：姜哥说得有理，姜哥说的都对。
南明一中高一年级进校时就会分出门面班来，等到了高二再次分文理班，又会重新划出各自的门面班。
这次高二分班是用的高一文理科的期末成绩划分的，有一半是原门面班的人，也有一半来自各个班级，因此方衡至少有一半人不认识。
按照惯例，高二都会去崇文楼，然而姜旻换教室的决定相当仓促，方衡作为临时班长，得挨个通知这些人去致远楼。
就很棒，有一半人不认识，让他怎么通知？
方衡正琢磨要不要忽悠播音社的人通知一下，走进校门口时，就突然留意到公示栏那里围了一堆人在议论纷纷。
方衡凑上前一看，才发现学校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将文理科年级前50名的名单贴在了公示栏上。
他仔细一琢磨，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个名单不就高二一班的名单吗？他就不信那群□□崽子不看公示栏！
于是他在“校外排队打印通知”和“提笔在名单上通知”之间挣扎了几秒钟，果断抄起笔在高二级理科的名单上写下一句：临时通知，高二一班教室改在致远楼二楼，请看到的同学相互转告，谢谢配合。
随意在名单上涂鸦总归不合适，于是他又在后面加了落款：姜副校长留。
方衡想了想，顺手拍了张照片发给姜旻，避免教导主任兴师问罪。
至于新来的俩转校生就不用他管了，相信招生办会跟他们说的。
方衡收完工，正准备回教室，又从人群里扫见一个熟人。他二话不说，走过去将人拎了出去，那小子不耐烦地挣扎了两下，导致他往后退时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方衡没看那人，连着说了两句“对不住”，又将周凛拉了出来，张口就问：“你还不去报道？”
“我刚回来，”周凛瞄了一眼公示栏，含糊地说：“顺便看看多少分。”
方衡很好奇：“哦，提分宝里面有。”
《提分宝》说的是他们学校用来查询并分析各科成绩和排名的软件，当地教育局要求下载的，是为了防止学校公布排名、勾起孩儿们的攀比心理，又能让他们私下知道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个数。
孩儿们都清楚的，破软件没什么用，先不说他们班总是私下相互透露疯传，就学校这不是还公布年级前五十了吗？
周凛说：“再看一眼。”
方衡没有看别人分数的习惯，当时只顾着写通知，一眼能扫见的几个钉子户也是熟人，便问：“你第几名？”
假期里周凛就跟他提过期末考题简单，方衡以为他这次能进前十了，又想着跟他关系不错，纯属好奇地问了一嘴。
周凛却轻哼一声，闷头往前走，扔下一句，“没进前十。”
方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出一句苍白的安慰：“加油，下次一定能进，我相信你。”
周凛却不高兴地问：“你是在炫耀吗？”
“……”
方衡自觉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我去教室占座，要不要一起？”
周凛变脸总是很快，像翻书一样，兴高采烈地宣告：“我要跟你坐在一起！”
方衡：“这么粘我不好吧？”
周凛也冷哼说：“本少爷愿意跟你做同桌是你的荣幸，你还不快谢恩，然后在前面带路。”
“咦……”
……
致远楼下有棵老红枫，树身不算粗，但一个人也是抱不完的，树梢最高的地方延伸到了四楼阳台。
老红枫旁边搭建了两条长廊，廊架之上开满了紫藤花，中间则是一个小池塘，曾经里面有许多鹅卵石，南明的老校长安舒平还在里面养过鱼。
自从安舒平退休，里面的鱼就没人管了，要是某天学校又停水，当天值日的崽子们就会悄悄去池子里打水。
鱼陆陆续续被污水折磨死掉那会儿，姜旻刚荣升副校长，看到池子里的惨烈景象后，索性不养鱼了，找人弄了个小型假山在池子边上，上书“许愿池”。
然而这许愿用的可不是硬币——而是学校从孩儿们那里收上来的手机。
几年下来，学校收到的几十部手机，全当场扔里面了，不仅能杀鸡儆猴，还不用担心他们捡回去继续用，反正多半也报废了。
方衡他们路过时，看到池子里横七竖八的手机“尸体”，心里犯怵，直感叹不愧是姜校长的手笔，没准哪天自己的手机也得躺里头。
周凛在旁边一脸莫名地问：“看什么？”
他循着方衡的目光看向许愿池，又皱眉问：“里面不会有你的吧？”
方衡瞪他一眼，懒得说话。这时，旁边突然路过一个男生，是个清脆低沉的少年嗓音问：“同学你好，请问这边是致远楼吗？”
方衡微微侧身，正要说话，目光就与那男生一对视线，顿时一愣，眼眸深处满满地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生倒是冲他笑笑，“怎么了？”
周凛察觉不太对劲，看他没穿校服，有些拿捏不准，一中是要求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的，但逢周末晚自习，总有小孩懒得穿，也没人说什么，于是他没多想，说：“是的。”
男生“哦”了一声，又问：“请问高二一班怎么走？”
高二一班？？
方衡顺手指了路，“二楼楼梯口。”
男生礼貌地一点头，“多谢。”
周凛看他走远了，“高二一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他？”
方衡眼睫动了一下，淡声回了句：“应该是转校生。”
周凛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方衡瞥他一眼，“感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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