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广告屏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乔希站在酒吧门口，身上穿了一件暗色外套，遮阳帽将她的脸遮住了大半，衣服下摆沾了些许污渍，她刚从山里出来。
酒吧里人头涌动，门口台阶上坐满了抽烟的男女，烟雾混杂着广告牌不停闪烁的光芒，音响正在用最大的音量播放着不入流的舞曲，听得人耳膜发疼。
乔希压住心里的不适，深吸一口气后挤进酒吧。
昏暗的吧台背后。
林久正在和客人闲聊，手上没有停止调酒，小臂上的青筋在灯光照耀下像是在皮层下埋了几串微电子经脉。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乔希的身影，在她走到吧台坐下时便为她端上了杯柠檬水，“今天怎么样？”
“还行，最近的草药比较紧，不太好买。”
林久不留痕迹地将她打量一番，“休息就好好休息，不要总想着往山上跑，这段时间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没事，等我有钱了就找个帮手。”
乔希呡了一口柠檬水，下意识皱了皱眉，杯子里柠檬片放太多了。
她旁边坐着先前跟林久聊天的客人，一个口音厚重的狼人，自顾自的重复着几个句子。
林久把酒杯抛向半空又接住，一系列动作牵连起衬衣下线条紧致的肌肉，一眼看去，没人能猜到下个月就是他四十一岁的生日。
两人都忽略掉了狼人醉酒后的呓语，林久擦干净手里的杯子，看了眼乔希，仍旧不放心，“最近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乔希说完大口喝光了杯里剩余的柠檬水。
人群的喧闹几乎要把酒吧摧毁，她背后不停有人过身，一不小心，后背被人撞了一下。
乔希回过头，身后的男生穿着一身酒吧侍从的衣服，正对她不停道歉，看样子有些面生。
“他是谁？”乔希指着他问林久。
“新来的酒保，兼职赚外快，同时也在准备巫师资格考试。”
末了他补了一句，“跟你一样。”
乔希摸了摸鼻尖，一边对酒保说了没关系，一边想起高级魔女资格考试就在半年后，她最近太忙了，都没怎么看咒语书。
出神间，林久不知何时端出一杯啤酒送到她面前，他看出了乔希有点魂不守舍。
“你平常都不会给我酒。”她看了眼啤酒说。
“今天破例。”
一杯啤酒下肚，乔希咂咂嘴，回味舌尖残留的酒精，肩膀随后慢慢舒缓下来。
“最近药膳店生意怎么样？”林久问，同时给她空杯再次满上啤酒。
“订单比上个月多了点，但单价利润有限，我一个人不太忙的过来，赚不了多少。”
林久叹了口气，难得叫了她全名，“乔希，我说过很多遍……你要想开一家线下药膳店，我可以借给你。”
“我知道，但我想先攒钱试一试，毕竟我还没通过考试，开店的事不着急。”乔希小心翼翼地喝着啤酒，她知道自己的话会让林久不太开心。
林久二十八岁那年捡到了从孤儿院逃跑的她，当时她快饿晕在酒吧门口，林久把她带回家，腾了个阁楼给她，每天三顿饭养了十三年，直到她十八岁出去读大学。
乔希刚毕业没多久，开了一家线上药膳店，制作配送一人独揽，不过精力有限，能完成的订单不多，抛开成本和日常开销，手里并没有太多余钱。
参加魔女资格考试也是为了能学习更高阶的草药配比，进一步改良她的药膳制作，期望有一天能攒够钱开一家真正的药膳店。
身旁的狼人离开了吧台，林久收走桌面上的酒杯，将杯底压着的小费递给她，“拿去买冰淇淋。”
乔希接过钱自然地放进口袋，“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吃冰淇淋了。”
这是他们之间从乔希六岁起就有的默契，如果她在吧台前，林久拿到客人的小费，转身就会塞给她，让她去买零食。
林久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女声打断了对话。
“小希，好久不见——”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坐到了乔希旁边，一只手攀上她的肩膀，语气亲昵地对她问好。
来人是林久的女友，徐曼，跟林久交往了快十年，两人都对乔希很好。
“好久不见，阿曼。”
“最近怎么样？”徐曼将耳边散落的头发挽至耳后，害怕乔希听不清，贴近她耳朵问。
“挺好的。”
“林久和我时常会担心你。”
听见这句话，乔希看了一眼林久，点了点头，“我知道。”
短暂寒暄几句后，乔希自觉不能再打绕他们，“那个……我太累了，要回去了。”
她没有撒谎，她的体力的确有些透支。
徐曼听后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对她说：“回去好好休息。路上小心。”
道过再见，乔希用最快的速度从后门离开了酒吧。刚出门，脱离了酒吧室内的温度，温度骤降，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下雨了？”
乔希抬头，看见雨滴在路灯的照耀下被重力拉扯到地面，中途跌落了一点在她的脸颊上，带来微凉的触感。
她没带伞，但口袋里还装着遮阳帽，想着雨不算太大，于是直接掏出来戴在了头上，没有再折返去酒吧找伞，抄了条近路从巷子拐去街区的大道。
时间有些晚了，加上下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乔希捂着遮阳帽，一路小跑。
好不容易跑到公交站台，看了下手机，显示最近的末班车还在十分钟之后。
没办法，乔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斜靠在站台边缘开始放空，盯着漫天的雨幕发愣。
盯着盯着，一辆黑色轿车穿过雨幕缓缓停靠在了距离她十米左右的站台右侧。
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下来，撑开伞走到后座，随后打开车门默默站在一旁。
乔希还是那副斜靠着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辆车，有些好奇车里坐着的人。
转瞬间，雨势突然变大，大雨倾盆，弥漫开一片水雾。
有人慢慢从车里出来，踏入雨幕的身影修长，灰色大衣下只穿了衬衫西裤，领带被他松开了些。
隔了一层雨雾，她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青年的侧颜，隽雅清俊，仿若良玉生烟。
乔希一时看呆。
直到那人离开，她才不舍地收回视线，雨幕深处，最后一班公交车也闪着红色灯牌出现在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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