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迦是在送完试卷之后返程遇到的徐丽静。
景江一中没开发的地方不多,但小树林后面的空地是大多数同学逃避现实的秘密基地,时不时就有人在这里放空一下脑子。
盛迦经过的时候正巧再一次遇见了徐丽静。
她今天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倚靠在台阶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厌烦。
她是学校出了名的差生,逃课是常事,在这里看到她并不奇怪,她的两个同伴并不是和她一样彻底放弃的人,相反,她们成绩其实还挺好,据说是和徐丽静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所以才会在学校里天天陪她疯。
徐丽静昨天挑染了几缕粉色头发,盛迦经过的时候她正举着镜子在整理发丝,见着了对方,连忙放下,露出一个愤愤不平的表情。
“盛迦?”她一路走到盛迦面前来,恶狠狠地说:“我还没去找你,你怎么敢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实际上盛迦比她高半个脑袋,她这样气势汹汹的样子并不会给她威慑,反而让她退后了两步,方便两人对视,然后回答:“我送卷子顺路而已,我如果没记错,我们的事应该已经解决了。”
她眼底的困惑令昨天狠狠丢脸的徐丽静气得牙痒痒,把镜子一丢之后就挺直了腰板对盛迦说:“对,是了结了,但是你昨天出其不意偷袭我,我想和你再打一场。”
徐丽静从小就不喜欢什么柔柔弱弱的词汇,她也从来不喜欢别人说什么粉色、花裙子这才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恰恰相反,她喜欢武术,喜欢散打,她的两个朋友之所以这么信服她就是因为她小时候狠狠教训了欺负她们的男生,并且放言他们再随便欺负女生一次她就再狠狠揍他们一回。
后来这些人不信邪,依旧打着逗她们玩的名义揪她两个朋友的头发,做各种恶作剧,徐丽静那一次下了狠手,把那群人打得哭爹喊娘,还闹到了学校里找家长。
那时候她就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对她很溺爱,丝毫不觉得她保护朋友有什么错,也不让她道歉。
后来她就被那群男生记恨了很久,从小学到高中,到处造谣她是暴力狂,是坏学生,徐丽静能忍?依旧见他们一次打他们一次,但是他们造谣的目的达到了。
所有人都觉得徐丽静爱打架,好惹是生非,除了她奶奶,一如即往相信她。
可是她奶奶在她高一的时候去世了。
她彻底失去了精神支柱,她的母亲和父亲远在外地,无论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都只会一味责怪她,让她道歉,让她别惹麻烦,甚至还责怪她去世的奶奶惯坏了她。
徐丽静觉得很好笑。
所以她就决定把这项罪名坐实,逃课、打架、惹是生非,她都真的做出来了,青春期的叛逆女孩,还是失去唯一懂得自己的亲人之后,没有人引导,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心底的难过和悲愤,毕竟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富有攻击性的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她挡住盛迦的原因,徐丽静从来不欺负弱小,她向来觉得自己打的架都是该打的架,那天堵住盛迦也不过是想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而已,结果反被盛迦打倒,她不服气也不敢置信,这么多年,她很少输。
所以一直想和她再光明正大较量一下。
盛迦看了一眼昂首挺胸的徐丽静,又退后一步,“我还要回教室学习。”
说罢她就要走,徐丽静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臂,像个小孩似的耍赖,“你不准走!”
盛迦怕麻烦,于是就答应了。
结果显而易见,徐丽静又输了。
不止输了,还因为被盛迦不小心打到自己的脸,照完镜子之后没忍住在委屈中哭出声来。
盛迦站在不远处,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你怎么练的啊?你一个好学生,还有时间去研究打架?”徐丽静哽咽道:“你都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我顶着这伤口出去,不谁都知道我吃亏了,今后我还怎么混。”
盛迦:……
盛迦:“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徐丽静捂着自己发青的眼眶,恼火道:“你等着,我下次一定打过你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受到过这种委屈。
“我以为我们的事已经了结了,”盛迦蹙眉说道:“下一次我也不会和你打了,如果你再来堵我,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这么一提起,徐丽静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你还敢说我们的恩怨了结了?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我反击有什么问题啊?”
她的话音刚落下,墙后就传来她两个朋友的声音。
“你在这儿干嘛呀?”
徐丽静和盛迦微愣,随即就见徐丽静的两个朋友拉着站在墙后的宋霁安走了出来。
徐丽静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眶,怒瞪宋霁安,“你偷听?”
宋霁安被抓个正着有点尴尬,她和注视着她的盛迦对视一眼,下意识笑了一下,多年的抗压教育让她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有效应对这种场面,于是她对徐丽静诚恳说道:“我没有,我刚刚到这里,只听到了你的最后一句。”
说罢她把手里的试卷晃了晃,“盛迦忘记带试卷了,我帮她送过来,正巧路过而已。”
徐丽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盛迦一眼,深觉今天又丢了个大人,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眼泪,从台阶上起身,轻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往小卖部走去。
刚刚还热闹非常的空地顿时只剩下两人,宋霁安走过去将试卷放进盛迦手里,解释道:“你把这一份落在操场了。”
盛迦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突然问:“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宋霁安眼底多了点诧异。
盛迦突然的发问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毕竟按照盛迦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提起自己的事。
宋霁安:“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为什么不?徐丽静的事情你一知半解,与其让你瞎猜去别的地方打听不如我告诉你。”盛迦和她对视,“如果你去别的地方询问,抖出和我徐静丽的矛盾,会很麻烦。”
原来如此。
宋霁安了然点点头,盛迦果然不会突然把人当朋友然后拥有分享欲,一切只为自己。
于是宋霁安坐到了刚刚徐丽静坐过的台阶上,仰头看她,“那你和我说说吧?实际上是你先去招惹的她?”
“是,”盛迦坦然承认,“我去外面兼职的时候,她和另一个女生在我兼职的咖啡店大打出手,我出手制止拉开了她们俩,但是徐丽静攻击性太强了,我只能和另一个店员合力把她赶出去,顺便送了另一个女生去医院。”
“那个女生是被徐丽静打伤的?”
“不是,是两个人争执的过程中,被她们共同打碎的瓷片割伤的手臂,”盛迦缓缓说:“后来这件事怎么处理我不知道,是店长处理的,只知道最后徐丽静赔偿了咖啡馆的损失,但是我那个时候就猜徐丽静或许会来找我麻烦。”
“她们是因为什么起的争执呢?”宋霁安问道。
徐丽静给她的印象一开始并不算好,她以为她是个习惯性霸凌别人的女生,甚至这几次见面,徐丽静都是在找人麻烦。
可是刚刚徐静丽哭着说盛迦先招惹她,并且发现宋霁安偷听也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宋霁安才发现因为第一面,她戴上了有色眼镜看徐丽静,所以总觉得她很暴力,可是事实并不一定是这样。
“那个女生辱骂了她的奶奶。”盛迦轻声说:“徐丽静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高一那年奶奶去世,所以她听到对方的辱骂后暴怒了。”
这才是徐静丽和人打架的真实原因。
所以她对前来拉架将她赶出去的盛迦视作敌人,想要来警告她今后少管闲事。
而盛迦早就摸清了她的过去,直击痛点地用她的奶奶威胁她。
“这可真是……”宋霁安欲言又止,感觉咖啡馆这笔账理不清,站在任何人的视角上她们都没错。
盛迦拉开徐丽静是自己的职责,徐丽静为了自己的奶奶和人争执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
徐丽静为此对盛迦恼火是迁怒,可她自己觉得这只是反击,盛迦利用她奶奶回应了她的反击也是在自保。
这件事宋霁安并没有开口的资格,只能当一个听众,也不能给任何意见。盛迦显然拥有极为独立的人格,她能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些事。
宋霁安最终只轻轻问:“如果,你是徐丽静,在咖啡馆会怎么做?”
“我?”盛迦面无表情地说:“或许也会当场出手,打得比她更狠吧。”
“啊?”宋霁安呆滞了片刻,“所以你其实认同徐丽静的处理?”
“为什么不?”盛迦看着她,突然勾唇笑了一下,这次是很明显的笑容,却没什么情绪,反而带着点嘲讽,“有时候暴力或许比人话更管用,有的道理是说不通。”
宋霁安从小顺风顺水,知道她身份的奉承讨好,她没有见过人性的恶,在某些方面极度天真,总觉得所有的事不到最后并不一定要用暴力的方式解决。
又或许不止她,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她们被校园和亲人保护着,依旧相信世界上的正义和公平,很天真很勇敢也很守秩序。
可是盛迦不可以,她如果做一个这样的人,她会活不下去,她会被欺负,被排挤,她习惯于一次性解决所有难题,如果使用武力是最快的方法,她会毫不在意地使用。
“宋霁安,你发现了吗?我们不是一路人,”盛迦起身,低头看她,话语直白,“走了,谢谢你帮我带试卷。”
说罢,盛迦捧着那一摞试卷往高二的教学楼走去。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唇角却在宋霁安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了一下。
实际上,就连刚刚她都撒谎了。
遇到徐丽静这样的事她该怎么办?
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的,因为她并没有能够让她暴怒至此的亲人。
就算有,那她也不会在明面上让自己这么被动,她会记着这些羞辱,再找机会在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咬上去。
蛰伏才是她的本性。
可是宋霁安这样的人实际上更喜欢快意恩仇。
就像她听完徐丽静的事之后,对徐丽静改观。
或许她从小就被教导冷静理性地处理事情,可实际上当场不顾一切地发泄才是真正能令人爽快羡慕的事。
就像她在海边对盛迦的倾诉一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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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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