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安娜抬手,像以往一样,细长的手指想要插进少年不规则的短发中。
她的指尖刚触到莱昂发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惊雷,闷响传遍整个谷地。
谷地边界护国大阵的透明穹顶被紫红色闪电映得妖异非常,空气里浮动着铁锈味的血雾。
贝尔撞开雕花木门时裙裾还沾着未干的魔血,她向来优雅的面容难得显出慌乱:“魔心在共鸣!”
话音未落,莱昂怀中的艾莉安娜突然剧烈抽搐。
少女雪白的脖颈浮现出暗紫色纹路,那些诡谲的图腾沿着锁骨向心口蔓延,仿佛有无数蛛腿在皮肤下游走。
莱昂的手掌刚碰到她发烫的额头,就被暴走的魔力掀翻在地。
“怎么回事?“他翻身而起,冲门口的二人问道。
看见贝尔手中水晶匣里的魔心正迸发出刺目红光。
魔心脱离费尔南多后,从一团黑气变为一只鲜活的心脏,布满血管,肌肉血管清晰可见,吹弹可破。
此时,那本该晶莹剔透的心脏此刻布满黑色经络,每一次跳动都让艾莉安娜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蜷缩在床榻上,双手捂着捏着胸口,柔软的织物被她攥在手中。
胸口散发着阵阵光芒,似乎艾莉安娜的身体察觉魔心的靠近,在本能的呼唤着属于她自身的一部分。
莱昂短暂犹豫后,红着耳朵尖颤抖着双手,轻轻拉开艾莉安娜的领口。
一道十字形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莱昂的指腹轻轻赋在艾莉安娜心口十字疤痕上,那里正渗出黑色的血珠。
轻微的触摸仿佛让艾莉安娜疼痛难忍,她猛地睁开眼,捏住莱昂的手。
虚弱的说道:“莱昂,封印我的魔心。”
莱昂正准备开口,询问他需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痛苦,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端着魔心的贝尔打断艾莉安娜的话:“艾莉安娜,你何苦这样为了王国牺牲。”
“帮我封印它!贝尔!”
莱昂没有一丝犹豫,他几乎立马执行了艾莉安娜的指令。
他闪身到贝尔前,端过贝尔手中的匣子,沉声道:“贝尔大人,请吧。”
艾莉安娜如此执着,这条狗又这么忠心,贝尔咬咬牙,只能开始吟唱。
晦涩的咒语从贝尔口中流出,她快速低语着,脸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施展出精灵一族特殊的封印术。
绿色的光芒交织,贝尔引导着把封印术刻进艾莉安娜跳动的心脏,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贝尔的吟唱声在房间内回荡,精灵语特有的韵律让空气都泛起涟漪。
莱昂手中的匣子被一层绿光包裹,逐渐形成一个封印笼罩着匣子内安静的心脏。
魔心被切断了与主人的联系,不再躁动,重新归于平静。
艾莉安娜的心口的光芒也逐渐平息下来。
莱昂将魔心递回贝尔手中,重新回到艾莉安娜床边。
莱昂跪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艾莉安娜冰凉的手指。他擦拭着艾莉安娜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指尖触到她苍白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他很想知道艾莉安娜的过去,他想要了解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有一颗魔心?
为什么魔心会离体?
胸口的伤疤是谁伤害她的?
可惜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不想艾莉安娜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分神,他可以忍耐。
直到艾莉安娜愿意主动对他说起她的过去,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莱昂这样想着。
再一次克制了自己开口询问的冲动,他现在只要守在艾莉安娜身边就好,艾莉安娜需要他。
可惜贝尔不考虑这些,她可不像莱昂一样是听话的狗。
封印完艾莉安娜的心脏后,贝尔就十分疲惫,并且情绪有些崩溃。
此时她眼中已蓄满清泪,但强撑着没有落下。
她别过脸不去看艾莉安娜,呜咽着开口:“艾莉安娜,你为什么要为了王国做到这样,偶尔自私一点也可以啊。”
“不封印魔心,谷地怎么办,你忍心谷地被魔族杀光吗?傻瓜。”
莱昂皱起了眉,没控制住自己,轻轻问出口:“什么意思,艾莉安娜,为什么要封印你自己的心脏。”
贝尔还是倔强的别过脸,她当然清楚其中选择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仿佛不想艾莉安娜看到她落泪,咬着牙没有开口回答。
艾莉安娜看着这两人有些头疼,她闭了闭眼,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给二人解释,其实更主要是说给身边死死攥着她手的莱昂听。
魔女的诞生和人类不一样,是天地孕育了她,数百年前,混沌中孕育出一位特殊的魔女。
艾莉安娜——这是她为自己取的名字,意为“光明与黑暗的眷顾者“。
体内神性和魔性共存,而那时的艾莉安娜宛若一个孩童,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体内达到了奇异的平衡。
那时的世界还是一片炼狱。魔族与人类互相厮杀,鲜血染红了整片大陆。艾莉安娜赤着脚,踏过尸山血海,看着无数生命在战火中消逝。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而生,直到遇见那个自称神使的男人——伊凡。
他有着比月光更皎洁的银发,比星辰更璀璨的眼眸。当他展开洁白的羽翼,圣光驱散了方圆百里的黑暗。艾莉安娜看着他以神力帮助人类建立城池,教导他们耕种纺织。
伊凡察觉了艾莉安娜体内惊人的力量,“留下来吧,“伊凡向她伸出手,笑容比晨曦更温柔,“和我一起守护这片土地。“
艾莉安娜对于自身存在于世上的意义本就有些迷茫,在伊凡的引导下,艾莉安娜犹豫着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那一刻,她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在两人的守护下,纳利王国日渐强盛。
伊凡建立了教廷,成为万人敬仰的神使;艾莉安娜则隐于幕后,用她的力量驱赶魔族,守护边境。
然而,权力如同毒药,渐渐侵蚀了伊凡的内心。他开始用铁腕统治教廷,将王室玩弄于股掌之间。唯有在艾莉安娜面前,他依旧保持着温柔的表象。
只是,当伊凡用诱哄般的口吻提出要艾莉安娜当他的圣女时,艾莉安娜没有看透圣洁的神使给她布置怎样的泥潭陷阱。
艾莉安娜困惑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什么是圣女,但伊凡眼中的炽热让她感到不安。然而百年的信任让她选择了顺从。
伊凡开始一步步提出要求:用圣水洗涤她的魔性,用神咒封印她的力量,最后——挖出她的魔心。
只留下她的神性,让她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挖出魔心后艾莉安娜的实力削弱,生命流失。
“这是为了你好,“他亲吻她苍白的额头,“魔气与神性相克,会伤害你的身体。“
伊凡说,他们要保护纳利王国不会再被魔族侵扰。
剧烈的疼痛中,艾莉安娜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囚禁在护国大阵的核心。伊凡用神力将她与阵法相连,赐予她永恒的生命。
“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他痴迷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透明的穹顶永远笼罩在纳利王国上空,保护着王国,也成了艾莉安娜无声的枷锁。
但代价也很沉重,他自己开始堕落,两只原本洁白的翅膀,因为他使用神力满足自己的私欲,开始变得黯淡,染上**的颜色。
至此,艾莉安娜也终于察觉有些怪异,她已经不是本来的样子,伊凡强加在她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艾莉安娜看着伊凡逐渐黯淡的羽翼,终于看清了真相。这个她信任了百年的男人,早已被**腐蚀。他的爱不是守护,而是占有。
在伊凡再一次提出贪婪的要求时,艾莉安娜选择了拒绝,伊凡终于忍不住,暴露了自己贪婪的**。
他以整个教堂为囚笼,展现出六翼真身,困住艾莉安娜,艾莉安娜的魔心已经被他挖出,只要剥离她的魔性,就能和艾莉安娜签订契约。
这样,不论护国大阵是否存在,艾莉安娜也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同生同死,共享永恒的生命。
艾莉安娜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她引爆了体内残存的力量,在伊凡错愕的目光中逃离了教廷。
隐居在森林中,直到遇到莱昂,这个特殊的孩子,她停滞百年的命运齿轮才再次开始转动。
莱昂静静地伏在艾莉安娜身旁,随着她的讲述,他的拳头越攥越紧,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又在触及艾莉安娜平静的目光时,化作一池破碎的星光。
“那个混蛋...“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仿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他想起抚过艾莉安娜心口的伤疤时,艾莉安娜那一瞬流露出的瑟缩和痛苦,原来是因为那里被活活挖出心脏而留下伤疤。
莱昂单膝跪地,颤抖的手轻轻捧起艾莉安娜的手。“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艾莉安娜的手背上,烫得她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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