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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皆传玉罗刹暴躁邪僻任性妄为,可事实上,练寨主虽不怎么喜欢忍耐,但还真不是那种直肠子愣头青。
至少在大事正经事上,她还算是懂得轻重缓急,而别人若敬她一尺,她多半也会回敬别人一丈的。
所以最初的重逢惊喜后,再怎么迫不及待,她也本打算先处理正事,私话自然等私下再说。
然而没一会儿,这打算就差点儿被练寨主自己给破坏了——只因为无意中的一巴掌。
原本是有点不忿那人对个蛮子看似依依不舍的送别,才往她后背拍了一下,虽有抗议之意,但确实只是随手而为,并没有使出丝毫气力在其中。
谁知道就是这么随手的一巴掌,竟换来了她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哼,以及差点儿摔倒在地的趔趄。
更可气的是,反应已是如此明显,这人竟还想掩饰,竟逞强说什么只是山寨出事时的旧伤,不打紧。
可怎么会不打紧?山寨出事都过去多少日子了?若当时受伤迄今未愈,那伤势就定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打紧!
既明白这人是想哄自己,练女侠又怎会买账?几乎立时就把所谓正事抛到了脑后,也不管周遭有许多强盗,只一门心思拉着人就想伸手验伤。
奈何,对方大约害羞的毛病又犯了,怎么也不肯配合,逼急了还连连解释自己清楚多疼才会导致伤口迸开,那一拍还算好,没关系。
所以……这算是伤出经验痛出总结来了?解释非但没起效果,反倒令练寨主心中一口气越发的堵。
罢罢罢,就不与伤员计较,反正验伤这回事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略心堵的练大寨主,接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打发完了旁人旁事,也顾不得结交什么大英雄大人物了,只毫不客气问对方要了匹马,就急匆匆准备带人离开。
不可否认的是,虽说有点急躁,虽然心头略堵,但当翻身上马,拥回那熟悉的体温之时,少女仍不免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些时日来她身侧始终驱之不去的乖张戾气,不知不觉间,渐渐消散于长风之中。
拥着人一路策马扬鞭的练寨主心情逐渐好转,待到回到延安府客栈时,其实已是颇为不错。
可惜,这份不错的心情并未能维持太久,她就不免又发了脾气。
说是不免,实在是因为连她自己也多少料到了。
虽是料到了宽衣验伤时会忍不住发脾气,但当亲眼目睹那道伤口时,尤其是,当发现这伤来得蹊跷另有内情时,那种恼火和震怒的程度,依旧在预料之上。
但即便如此,即便已经忍不住冲人发了火,她到底还是……没强势逼迫对方开口&交代。
虽然练女侠本身觉得交代始末是再应该不过的,并不理解这人为何期期艾艾不愿说,却也……舍不得逼迫。
毕竟,那道剑伤瞧着是真很严重,紫红的创口狰狞地伏于瘦削的背脊上,突兀而刺目,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当时有多么凶险。
偏偏练女侠记性极好,所以清楚记得当初在大漠,那一夜换衣除沙时,还亲手抚过这背脊,虽说那时就觉得瘦弱,可好歹当时的肌肤还是光洁无瑕的……
如今却怎么就成了这样子?才过了几个月?明明之前是留她在山寨休养的,最后却成了这样子,偏还很可能是被寨中手下暗算的……
归根结底,发火并不是冲她,甚至并非只是冲那些手下,这火气练寨主更多其实是自己冲自己,那是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属下,自然……更多也是自己的责任。
自信的练女侠为此十分恼火,恼火之余却也庆幸,甚至有一丝丝后怕,而鉴于她的本性,还另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凌驾在全部这些情绪之上,那便是——再不能失去的决心。
若说在彼此的定位上,刚刚才得出了答案不久,那这一刻之后,那份答案则已化为了真正的决意。
决意既定,练寨主反而平静了下来,也不再一味地追究发脾气,甚至在处理好伤情后便很快转移了话题,只讲些分别后赴京城的趣事,一来算分享经历,二来也算调剂心情。
只是这份难得的体贴与平静,到当天夜里准备就寝时,还是又一次遭到了挑战。
在又发现了别的隐情,听了对方又一次细节补充后,虽能理解,也相信对方,可不太舒心的练女侠,还是不想再体贴。
不想再体贴,想由着情绪找一点舒心的事做,之后,确实也很快就找到了。
哪怕之前并没特意去惦记,但近在咫尺的体香和体温就是最好的诱导……于是已给了答案的她索要得理直气壮,也满意地发现对方当真不再如当初那般推拒,乃至,还默默给予了配合。
她给予配合,她亦给予轻柔,在衔住那温软吞下那气息时,少女并没忘记照顾伤员,从始至终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也足够美妙,唇齿之间,呼吸之间,俱是馨香馥郁,让人不觉醺醉。
是以便彻底确信了,确信自己的答案和决意,果是无比正确的。
只属于彼此……也并不糟糕,反正余生定要牢牢攥紧,不能再放这人孤身独处,不能再让这身子平添狰狞。
一个人如何逍遥也罢,如何自在也罢,若怀中缺了这熟悉的温度,果然便不能算完满。
发现可以理直气壮地这样那样品尝滋味后,练大寨主好些天俱是神采飞扬的,什么事都不再着急,压着某人定要把伤养好才罢休。
倒也不是她小题大做,那剑伤也确实需要好好治疗一番,当眼看着女大夫一点点剔除伤口边腐肉时,爱记恨的练女侠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已暗暗打好算盘,把那凶手记了个彻底。
好在这次处理完后,那伤口就再没找什么麻烦,顺利地逐渐愈合了,寨主大人这才履行起身为头领的职责,带着人不紧不慢策马入川西,寻自己那帮属下去也。
所谓一事顺而百事兴,自从寻回了最担心在意的人后,简直就是诸事顺遂。
没多久,两人不仅顺利地找到了一干幸存者,还发现大家伙儿已热火朝天地自行建立起了新地盘,开辟了新基业,这令练大寨主颇感欣慰。
至于这期间一直与众属下共同进退的穆九娘和铁珊瑚,练寨主也毫不客气地当做手下人使唤起来。
当然,这所谓当手下使唤,其实也没使唤到哪儿去,更多是一种亲呢的表现。
练女侠说大度也大度,单看对方是谁,铁穆二人本非大恶之徒,曾经偷学剑谱的事罚也罚过了,便该抛到脑后。如今她既认铁飞龙做义父,铁珊瑚等人就算自家人,其地位自然不同。
何况她二人也确实身手不错颇有能力,加上曾共赴危难,所以哪怕她们暂时只以食客自居,山寨众人也是服气的,时间长了,倒渐渐真成为练寨主的左膀右臂一般。
如此这般,之后长长的一段时日里,练大寨主过得是再逍遥不过。她白日里挥斥方遒号令众人,眼见着新山寨拔地而起方兴日盛,是何等意气风发;而入夜后则是软香温玉在怀,想如何纠缠便如何纠缠,又是何等称心快意。
似乎是怕她日久生闷似的,几个月后,更有一桩意外没来由地突然冒出来,叫练大寨主眼前一亮,大感兴趣。
毕竟是真没想到,还能在旁人那里看到类似如自己和某人这般的盟约,且这旁人还不是什么外人,竟就是日日相处的铁珊瑚与穆九娘!
练女侠承认,反正她是没能提早觉察,若非无意间令得铁珊瑚站出来主动承认,只怕不知道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虽然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这边有类似的盟约就是了。
但话说回来,那……也未必就是类似的盟约吧?
至少刚知道这件事时,练寨主确实是有过怀疑的,自己经历许多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和这两人所谓的约定真是一回事么?
并非她看不起铁穆二人,若真看不起她也不会待她们如自家人了,只是……若记得不错,两年前在龙门铁家庄,这两人还是继母女的关系,能这么快就变了?
她才不相信,初相遇时一口一个柯姨的铁丫头那时候就有什么异心,铁珊瑚是个藏不住的性子,若那时就有异心,必是万万不能眼看着对方伺候在自己老父亲身边的。
而至于那穆九娘……坦白说,给练寨主的印象还在铁珊瑚之下,毕竟此人曾偷学剑谱,虽说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也确实私心颇多。
所以嘛,一口一个柯姨的铁丫头,怎么能和打小就懂拒绝师姐这个称谓的自己相比?至于穆九娘,那更是远远不如她的。
因而想得到练大寨主的认可,甚至是支持的话,那自然是要先吃吃练大寨主的苦头才成。
嗯,毕竟堂堂练寨主自己当初都伤了那么多脑筋,断没有别人却这么容易的道理!
除了这样的算盘之外,实际上练女侠还有点捉弄人的小心思,这个主要是针对铁珊瑚的——谁让这丫头当初闹别扭,害得旁人误会了她要嫁岳鸣珂,自己做媒不成,之前还觉得挺对她不起,如今真是想想都生气。
这么一个试探穆九娘捉弄铁珊瑚的计划,对彼时正春风得意事事顺遂的练大寨主而言,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待铁穆二人吃完苦头确认心意之后,她自然是会站在这两个自家人身边的。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小段插曲,会让天赋异禀自幼与症疾绝缘的人,生平第一次病倒在榻。
这么一个由小伤口引发的,唤做金创风的病症可谓来势汹汹,练寨主很意外自己居然没撑住,几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
但在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她随即便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状况,并未因此而迁怒害自己受伤的人半分。
本来么,打架交手受点伤再正常不过。虽说当时是铁珊瑚害自己分神在先,而穆九娘放镖在后,但将心比心,若是某人有危险,自己恐怕也会着急上火不择手段的。
若非铁穆二人这般彼此关心彼此掩护,也得不到练大寨主的最终认可,所以此事怨不得谁,纯属天有不测风云而已。
实际上,练女侠非但看得通透,谁也不怨,甚至……在听完前因后果后,还颇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任何事情,若是你从小到大,次次旁观却从未亲历,那多半是想试上一试的……吧?
总之,最初是这样的心情没错,不过没多久,练大寨主就开始隐隐后悔了。
后悔,倒不是因为发病难受,也不是因为吃药苦涩,甚至不是因为必须卧床不起……这些病痛本身的困难,都不算难捱。
可为何生病之后,那每一次熄灯就寝前都温存亲昵一番的好惯例,就必须被取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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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一月,1/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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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不定时番外篇·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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