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落，森林阴翳。高大的树冠，让四周更加昏暗。除了从枝叶缝隙中投下的几方金色光束，再无光源。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四人的营地。
珀尔警戒地双手握剑，眼神凌厉，朝向未知的危险。而凯斯则在他身侧，面对另一个方向，拉开了架势。
“你也听到了，对么？”
“是的，猎人先生。”
红发男子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动静。
吼叫起来像狼，又有鳞片摩擦的声音，巨大的脚掌，一起一落，踩踏在铺着薄薄一层落叶的土地上，声如雷鼓轰隆。
“是蜥犬，巨型的。弱点是没有鳞片保护的肚子。”
冷静地分享完情报，珀尔进入战斗状态。
蜥犬出现在这里稍显奇怪，那明明是森林更深处的魔物。并且，长着鳞片的魔物多会冬眠，再过一个礼拜，风一吹，树林里的叶子就会纷纷落下，转眼就会冷透。这时节，它不该出来晃悠。
而刚刚和希娜捡拾木柴的时候，他分明连一个大一点儿的脚印都没发现。
为什么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冲过来？
来不及多想，魔物已经突现眼前。
凯斯先一步迎上去，他显然训练有素，重击蜥犬的头部，剑刃直削它被鳞覆盖的面颊。
珀尔则快速身型一矮，直取魔物的腹部。寒光闪烁，他几乎把整个剑身都捅进魔物的血肉中，又狠狠地拧动手腕，绞碎它的内脏。
“噗呲”一声后，珀尔扯出剑刃，魔血喷涌而出，蜥犬重声倒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恶气味。
“不太妙，凯斯先生，还有只跟在后面。”
另有什么东西在追它，听声音，马上就要来了。
帐篷中，希娜大力把黛因卡摇醒。
“希娜？这……是怎么回事？”她仍沉浸在痛苦中，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皮格外地沉。
希娜告诉她：“遇到魔物了。能站起来吗？我扶你。”
两个女孩悄悄钻出帐篷，试着往马那边挪。
希娜觉得，只要能爬到露西背上，这聪明的白马自然知道带她往哪里逃。
出乎意料地，敌人并不是庞然大物，而是一只小小的獾似的东西，灰不溜秋的颜色，眼睛血一样红，龇着锯子一样的牙，牙缝里还挂着几丝没来得及吞咽的碎肉，十分可怖。
“疯獾！这家伙会把剑刃咬断，该死！凯斯先生，你带女孩儿们先走。”
高呼一声后，珀尔做出的判断让众人惊讶。他要继续与那小而疯狂的魔物对峙。不能背对魔物，必须正面对决。
希娜突然想到了什么，解下自己的匕首，扔给珀尔。
“接着！”
他抬手稳稳接住，明白了希娜的意思。
只要看准机会，让它麻痹不动，就不用怕它这口碎铁销金的牙。
“希娜总是这么聪明啊！”他笑着夸她，再次冲了上去。
凯斯也在这一瞬领会了战况变化，折回来助攻，仍是痛打魔物的脸，即便头骨坚硬，攻击面部的话，魔物也会下意识地闭眼。
珀尔就趁这个时候，将匕首插到魔物的嘴里，顷刻间，匕首被它咬碎。
金属断裂，发出尖锐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魔女小姐的麻痹药生效了。这疯癫的东西变得像雕塑一样僵硬，一动不动地倒下。
珀尔没有停下动作，横剑撬开这东西的嘴，把它的牙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帮帮忙，凯斯先生！疯獾的皮根本砍不动，趁现在，赶紧制服它。”
凯斯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和珀尔一起动手。
很快，所有牙齿都被拔除，魔物的身体微微摇晃，即将从剧痛中醒来，珀尔顺着血淋淋的嘴，把剑刺进了它的咽喉，默默给它一个痛快。
希娜见魔物没了动静，小跑过来，紧紧牵住珀尔的胳膊。
“以后赔你新的匕首，希娜，别伤心，”珀尔后缩着，他手上全是魔物黏糊糊的口水和血，“我现在脏死了。”
“谁在乎那个！让我看看你的手。”
希娜舍不得用他送的白手帕，就撩起自己腰间的短围裙，轻轻地帮他擦。
“弄破了吗？会感染吗？”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她确实想着，实在不行就自己逃跑，但当危机解除后，她还是最关心他。
珀尔对她笑笑，他知道自己手上连道最小的口子都没有，由着她摆弄。
“你还笑！到底有没有受伤啊？”
女孩的语气不怎么温柔，动作却小心翼翼，珀尔却忍不住勾起嘴角。他觉得能得到天真魔女的关怀，多少说明自己不是个太糟糕的人。毕竟，小动物都有趋利避害，远离危险的直觉与本能。
“没有，我没有受伤。”
黛因卡默默地看着他们，而凯斯看着她。
“还难受么？黛因卡……妹妹。”
“没事。”
在太阳最后一丝光芒消散之际，黛因卡齐腰的长发被风吹起，宛如一朵燃烧的红云，美艳绝伦。
“多亏了猎人先生，经验丰富，又善于战斗。”
黛因卡恢复一贯的笑容，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保持从容风度，礼貌地向珀尔道谢。
“希娜，你的眼光很好呢。”
每每这个时候，珀尔都会不太自在，黛因卡笑得太努力了。
希娜就不会这样笑。
希娜笑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干什么要拿希娜和别人作比较？他难道是什么裁判么？这也太无聊了。
凯斯突然问：“那把匕首有什么特别？是魔物猎人独有的武器么。”
珀尔谨慎地回答：“不，那是我们和黑市商人买的，淬了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着能派上用场，就买下了。”
“原来如此。”
气氛微妙地冷下来，好在希娜惦记着赚钱买马，起了新的话题。
“珀尔，就别忘了取晶石。”
“晶石？”
凯斯表现出一丝兴趣，他知道魔物晶石是一种流行于民间的平价宝石，其中一些格外美丽的，也得到了贵妇人“不问出处”的喜爱，但不知它们具体如何被取出。
他不是关心宝石的人。可他喜欢魔物晶石暗含的平等寓意。
不同于凯斯，妹妹黛因卡兴致缺缺，似乎不敢看血淋淋的尸体，说了声抱歉便回到帐篷里继续休息。
“凯斯先生，魔物的晶石由魔力凝结而成，就像琥珀由树木分泌的汁液凝结而成一样，”珀尔指向蜥犬的心脏位置，“一般在心脏里面，他们的心脏就带着这样一颗硕大而沉重的石头跳动。所以魔物的寿命有限。一般也就七八年。如果晶石小呢，就可以多活几年。”
说着，他取出了蜥犬蓝色的心脏，特意往希娜面前举，腥味扑面而来，滑溜溜的声音更是挑战人的神经。
“希娜的口味独特，她很喜欢吃魔物的心脏，一会儿，我会用这颗心脏给她炖汤。”
她强忍想要呕吐的冲动，剜他一眼：“是，是啊。魔物心脏很好吃呢。”
凯斯看了看那黏哒哒滴着血的内脏，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没有发表意见。
剖开蜥犬的心，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石裸露出来，很像水晶，但是蓝幽幽的，有着梦幻神秘的光泽。
“美极了，这块晶石能卖个好价钱，大概二十个银币。”
“万岁！距离买马又近一步，我能分到十个银币的吧，珀尔？”她算着帐。
“当然。全给你都可以。”
凯斯看着这两人互动，竟然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好得让人羡慕。”
突如其来的赞美，希娜和珀尔都没做好准备，谁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个时候该谦虚吗？
还是说一声“没错，我们就是这么相爱”更好？希娜看看珀尔，珀尔又看看她。最后什么也没说。
好在凯斯也不介意，没有觉得尴尬。
珀尔又处理起疯獾：“这东西的晶石不一定卖得出去。颜色很随机，我们看看运气吧。”
丑陋的心脏中，包着一颗小珠子似的石头，形状近乎完美的圆。
可惜，颜色暗淡。
冷冰冰的灰色，稍微透光，让人想到寒冷冬天里死气沉沉、阴云密布的天空。
珀尔失望地摇摇头，希娜也觉得不好看。这颜色让人提不起劲，缺乏热情。
“卖给我吧。”
凯斯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有些诧异。
“不用给钱，您也出力了的。对吧？”
凯斯说了声谢谢。
双手捧着那粒晶石珠子，郑重而珍惜，像捧着爱人的眼球。
也许，那正是“黛因卡”眼眸原本的颜色。
希娜暗暗地想。
可，更换眼睛颜色那样的事，真的可以做到吗？
根本没有这样的魔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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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取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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