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乱糟糟地响起来,人们看到两个男人死在一起,一个女人在旁歇斯底里。
莫莉的表演还在继续,她抽噎着,艰难地把话挤出来:“典狱长……我们怎么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他都不听,对我动手动脚。团长为了保护我……”
“他们互殴,我拦不住他们。呜呜呜……”
怎么可能呢。
马戏团团长笑眯眯地进来,应该不在乎这个叫莫莉的女人。
“他根本就是皮条客一样的人吧!”有人说。
莫莉却受了侮辱似的,抬起头,泪流满面地回应质疑:“我不是什么体面人,但是,难道他能允许别人侵犯自己的女人吗?马戏团的人都知道,为了演出方便才说单身。”
真把那些人唬住了。
他们心里的逻辑很简单。
一个底层女人想要维护尊严是可笑的,但当她属于一个男人,事情又另当别论。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面子问题了,值得大打出手。
本来也没人相信莫莉能同时杀死两个男人,莫莉利用了人们对她的轻视,渐渐把结果引向最有利于自己的一种可能。
他们决定去马戏团调查莫莉说的话是否属实。
希娜快速地穿街过巷,飞回侏儒女的房间,装作从未离开。
露露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帮莫莉看孩子。
“我真是糊涂了,可怜的小家伙,你也太乖了吧。”
希娜张张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咿咿呀呀。
原来,在秘境中可以自由使用魔法,却不能完全支配角色的身体,不可能突然像大人一样说出有逻辑的话。
“唔,想说什么呀?听说有的孩子就是说话比较晚。”
露露费力地把孩子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开始引导。她有双温柔的眼睛,也许从未有人注意到。
“宝贝儿,看我的口型:妈—妈——”
“妈—妈——”
侏儒女不厌其烦,拉着孩子的小手,触摸自己的嘴唇和振动的喉咙,试图用这种方式教会她说话。
“妈—妈——”
嘴唇快速地接触两次,发出最简单的两个音,像吐了两个泡泡。
妈妈。
希娜为这个词颤抖着,她想到了安妮特,想到了梦中苍白月轮一样奇异的眼睛,她们的眼睛里有无边的爱,充满生命力的爱。
有种……奇怪的感觉。
到底该怎么通过秘境挑战?不等希娜想明白,调查的人就来了。
“你们想知道莫莉和马戏团长是什么关系?”
听到问题后,几个演员都露出奇怪的表情,干笑两声,“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莫莉的供词有了可信度,但是,好像还不够。
马戏团里有人嫉妒莫莉,有人觊觎莫莉,他们说的话带了太多情绪,让人难辨真假。
露露也出来回话,她抱着孩子,茫然地站在调查人员的面前。
他们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
来人流程性地发问:“莫莉和团长之间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露露有些怯官,生怕说错了什么给莫莉带来麻烦。怀里的婴儿却高亢地叫起来。
“咿呀……呀呀……”
希娜想为莫莉作证,偏偏说不出来。
“小孩子好烦,不过等等,”来人问露露,“这是莫莉的孩子吗?”
露露点点头。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露露不知道,恐怕莫莉自己都不知道。团长为了利益,让莫莉陪过许多人“跳舞”。
这时,希娜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枚烟斗,团长的烟斗。于是,她挣扎着爬过去,把臭烘烘泛黄的烟斗抓起来,像在抓熟悉的玩具。
她竭力控制嘴唇的肌肉,发出奶声奶气的音:“妈……妈妈……”
她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人们的注意,不管有用没用,让人觉得团长是莫莉很亲近的人就好。
希娜一边呼唤妈妈,一边被烟味熏得直打嗝。
侏儒女的瞳孔微微颤动,她突然愤怒地把烟斗夺走了,把孩子重新抱回怀中。
她讨厌孩子去碰这个烟斗。
男人身上的臭味,还有那些熏黄的,烫坏的衣服,母亲忍受了,孩子还要忍受吗?
露露讲话结结巴巴,眼神却坚定起来,那些人把她当没有智慧和感情的怪胎,她偏偏说出了很有条理的话。
她觉得团长要对莫莉的不幸负责。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团长,若团长有良心,他应该养大这个孩子。”
“哦,原来还真是这样。”
眼前的画面开始融化。
希娜没能看到更后边的结局,秘境中的场景如海市蜃楼般快速消失。
这、这算成功了?
莫莉、索菲娅、露露……
她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她有话想问伊迪丝。
“伊迪丝阿姨,秘境里的人是谁?”
因为等了太久,伊迪丝的脸上的表情百无聊赖。耐着性子回答她:“一些走投无路,于是向女神祈祷的人。”
“我不太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女神高兴的事?”
伊迪丝最后一次点拨:“女神的能力是生和死。创造生命,结束生命。你在秘境中,不是无数次起了杀心?”
希娜顿住。
在秘境中,她同情莫莉的遭遇,脑子里一直在想“要杀谁,怎么杀”,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像在借别人的手,完成一次杀戮练习。
“在秘境的最浅层,你的任务是理解祈祷者,帮助他们‘以死求生’,从而增强对黑暗意志的理解。”
“那秘境的深层呢?会有什么?”希娜问。
“这个问题,你当然要去问安妮特。”
伊迪丝的教学到此为止,希娜开始试着使用进阶魔法。
她在手中搓出一团火焰。
伊迪丝评价:“精密度零分,速度也太慢。但是,你的魔法储量却很高,这是怎么回事?”
“我吃了很多魔物心脏。”
“那能起多大作用?你总不会天天吃。”
“确实每天都吃。珀尔是个魔物猎人,我们最初在一起组队,就是为了猎龙。他做饭很好吃!他给我做了魔物香肠。幽灵兔的心脏可以穿串烤着吃,鹿心可以炖汤……”
魔物的名字,无法忘怀的各种滋味,还有回忆。因为太美好了,所以记得过于清楚,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伊迪丝感到费解。
安妮特才不会对某一个情人这么上心。她能准确地记住他们的名字,那些男人就高兴坏了。
这样想时,伊迪丝又不免觉得希娜有点可怜。
“阿姨……”
“又怎么了?”
“肚子好饿。”
那就滚回去,让那个珀尔给你做饭去吧。
伊迪丝本想这么说,但希娜低下头,开始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掉眼泪,伊迪丝终究没见过这种架势。
她为什么哭。
肚子饿到了这种程度吗?
伊迪丝开始头疼了。
另一边,天寒地冻的山区边缘,珀尔在猎人小屋中醒来。
柴炉温暖,却有种熏人又危险的味道,不得不开一点窗,让新鲜空气进来。透过窗缝,他只能看到惨白的雪。
本以为会在某个瞬间看到希娜古灵精怪的眼睛,她会朝他笑,像在说:“怎么样,我聪明吧?”
但希娜始终没有来找他。
胸口好痛,想到希娜不知道在哪里担惊受怕地躲藏着,心里就更痛。他为没能保护好希娜感到愧疚,“保护”这个词又让珀尔更加愧疚。
真狂妄,他想保护魔女小姐。
利刃贯穿胸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能力相当有限,人类比魔物危险一万倍,因为人类真的会为虚无缥缈的信仰,无缘无故的恨,杀死从来没见过的人。
圣骑士无法激怒珀尔,他知道那种男人有多虚弱,铠甲、武器、神力,用外物搭建起自尊心的堡垒。
这种家伙根本不堪一击。但是圣骑士死前疯狂的话语,显然刺伤了希娜的心,像诅咒一样,说什么魔女无法拯救任何人。
希娜明明从一开始就在帮他疗伤。
“狗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突然骂了一句。
看到希娜第一眼就要杀掉,哪怕希娜什么坏事都没做。
这种神明,这种信徒……
理性的思考与疯狂的惦念交替进行,这个男人的精神状态很差,好在还有祝福钱币,让他得到了足够的睡眠,免于情绪崩溃。
昏沉地感知着时间流逝,伤口缓慢地恢复。
“能起身就走吧。除了喂马的草料,我们不收你额外的钱了,带着你的剑离开这儿。”
小屋主人语气不善,珀尔并不意外,即便他每年冬天都来,也只是过客之一,建立不起什么真正的交情。
猎人小屋就这样对他下了逐客令。让受伤的人雪中上路是残忍的,但不残忍的人,没办法在寒冷的世界生存。
珀尔只得拄着剑,牵出自己的马。
他在露西的身上看到了一根脱落的金发,为此惊喜起来,然而环看一周,希娜却并没有藏在马厩。
回家等她?还是去什么地方找她?
亮晶晶的、宝石粉末一样的雪花不断飘落,白马载着受伤的猎人艰难前行,这么冷的冬天,他所牵挂的女孩儿到底在哪儿。
好冷,希娜有足够的衣服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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