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在即，希娜这次总算没那么伤心。
她心想，现在自己很厉害，可以随时重逢。变强就是这种感觉。对生活中不确定的东西，也多了一些掌控感。
“伊迪丝阿姨，古堡具体在哪里呢？”
她追问，伊迪丝便说了一个她从没听说过的南大陆地名，希娜默默记住。
“没有要紧的事不许跑来打扰我。”
“好！”她干干脆脆地答应。
伊迪丝又嘱咐她：“你的成长方式和一般的魔女不同。越级挑战秘境，头疼、耳鸣，都是正常的，好好休息以后，会得到缓解。”
“记住了。”
“保持心情愉悦。”
“没问题。”
“不要随便怀孕。”
“好！呃……等等，我们其实……”
没有等她说完，伊迪丝便转身把薇拉带走，传送阵是蓝色，让人觉得有些冷漠的颜色，可是，伊迪丝爱她。
以一种生硬但正确的方式。
“也不知道秘境最深处有什么。会不会很危险啊。”
希娜不免为伊迪丝担忧。
“既然阿姨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说罢，珀尔从身后圈住她的腰，手臂一捞，把她横抱起来，希娜双脚忽然离开地面，心也跟着一悬。
他力气好大，抱她毫不费力，希娜只觉他的怀抱像一个安稳的摇篮，反应过来要挣扎的时候，她已经被抱到了床边。
“你没听阿姨怎么说吗！放我下来，至少先让我准备……”
“准备什么？”
他眨眨眼睛，故意发问。
原来，他只是把她抱到床上躺好。
“头疼和耳鸣，很严重么？”
希娜感激他的关怀，又无端失落，有点小小的郁闷。
“以上症状都没有！”
“真的？那么，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么？”
“嗯……有点饿？”
珀尔笑：“希娜啊希娜，我该拿你怎么办？不过，也算好事，你养成了一天吃三顿饭的习惯。”
他为她掖好被角，又捏了捏她的脸：“比我刚刚认识你时健康。”
触碰到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皮肉，温柔地抚摸，手指头穿插到金发之间，轻轻梳弄。
好喜欢她。
从一开始就喜欢。
魔女小姐每个表情都真诚，她的心是透明的。
“休息吧，饭好了叫你。”
希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似梦似醒，并不能睡着，强行休息反而心情不好。于是她穿好鞋，离开了卧室，跑去帮厨。
说是帮厨，不过洗洗菜，用魔法切一下食材。
她本来还想用火焰魔法代替炉火，把发酵好的面团烤熟，但黑色的火刚一冒起来，珀尔就开始求饶。
“收手吧，希娜。不要让厨房爆炸。”
“怎么会呢，除了颜色，这和普通的火没有区别。”她为自己辩解。
珀尔无奈，指了指那顷刻间碳化，变得焦黑的面团：“你确定？”
希娜后知后觉地把魔力收回，尴尬地咳嗽两声：“火烧太猛了……这只是没控制好！让我再来一次。”
在希娜祸害下一块面团之前，他快速攥住了她的手：“得了吧。放过面团，放过我的厨房。”
这怎么就成了他的厨房呢！
希娜一时语塞。
珀尔离开了自己在北方的家，从来没有想念过。好像除了那匹名叫露西的白马，他就没有别的牵挂。
“珀尔，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希娜是我喜欢的女孩，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可靠的同伴。”
他停顿看她，黑亮的眼睛闪烁着，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一直为你做饭吧，吃腻了就告诉我，我会换些花样。”
“我巴不得不用自己做饭，你知道我不擅长做琐碎的事情。又怎么会腻？”
“因为希娜是了不起的魔女，希娜有资格喜新厌旧。”
荏弱的母亲早逝，浪荡的父亲更不必提，他是胡乱长大的人，没变成凶恶的人渣已然是个奇迹。这一生本打算永远逃避爱情，但是，他遇到了希娜。
既然是爱，怎么可能不付出真心，既然是真心，又怎么可能不渴望永远在一起。
可是，应该对自由自在的魔女提“永远”这种要求么？他只好说着似真似假的玩笑话，把不安包藏其中。
“珀尔，我才不喜新厌旧，”她笑笑，“只要你一直是这个水准。”
“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变难吃，”她停顿，露出凶狠邪恶的表情，“杀了你哦！”
珀尔看着她，竟开口道：“好。”
希娜再次不知所措，在这个男人身上，亲情友情爱情是同一种爱，爱意和杀心也混为一谈。
吃完饭，希娜开始翻箱倒柜，口中喃喃：“应该还有存货吧。”
她把瓶瓶罐罐全都倒腾出来，摆在地上。腐蚀、麻痹、致盲……在这一堆毒药中，藏着一瓶可以阻止生命到来的药水。
“在找什么？”
视线下落，聚焦在希娜手中，他认出了这瓶药水。
他先是僵住，然后沉默地蹲下来，帮希娜把其他用不到的毒药们一瓶一瓶放回橱柜，重新收纳整齐。
“真的不害怕了么，希娜。”
她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捏了一下。
可以。
所以享受吧。
对亲吻和拥抱之外的事，两个人都只能摸索着来，但过程奇异地顺利，轻微的疼痛之后是山呼海啸的快乐。
低沉的喘声，带水的眼睛，他道着歉：“对不起，别躲，不要躲……”
她并不想躲，是身体自己在往后缩，怎么会有人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用这么大的力气。
紧搂着他，摸到他后背一层雨似的汗，身体却热得宛如烧红的铁块，落进冷水里嘶啦嘶啦地淬火。
希娜觉得天旋地转，像在开裂，连带灵魂一起裂成一片片，在虚无中纷飞。又像彻底得救，她看到了发光的东西，是他的眼睛。
黑色，是孤独，是死亡，是凝成一团的恐惧。
然而，黑色是她喜欢的颜色，黑色让希娜感到安全，她摸着他的大腿面，那道伤疤还在，硌着她的手。突然就笑起来，她觉得自己不该害怕，魔女不该害怕。
“早知道是这种感觉的话……”
她没力气继续往下说，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倦倦睡去，在珀尔的怀抱中，希娜没有像伊迪丝说的那样失眠。
冰面在变薄，夜晚在变短，湖畔小屋中的魔女已经长大，春天确实马上就要到来。
到二月底，小屋的存在已经藏不住。
三三两两砍柴的人，背着熟人视线跑出来约会的情侣，后来，还有人来湖边钓鱼。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个地方，你们怎么想到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定居？”
珀尔答：“是妈妈留下的房子。”
“哦那难怪，小屋盖得确实不错，不住人也可惜。你们靠什么生活？”
“打猎。”
“没错，我们是魔物猎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
他们熟练地应付着偶尔出现的陌生人，遇到和善的，热情的，也会多聊两句。
希娜暂停挑战秘境，开始规划接下来的旅行。
“珀尔，我觉得，我们应该像普通人那样挂好锁，出远门。”
珀尔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希娜很强，待人接物都有了经验，确实该大大方方地出门，留下正常的生活痕迹，比来无影去无踪还安全。
“那么，去镇上挑匹马吧。”珀尔顿了顿，想到了过去的事，“还有，买把新的匕首。”
骑着白马，他们慢慢朝镇上走。马蹄声哒哒，和心跳声统一了频率。
“珀尔，我该买匹什么样的马？应该怎么挑？”
“健康，强壮，漂亮，听话。”
她“噗嗤”一声笑了。
“就好像你。”
“我该感谢你的夸奖么？”他佯装恼怒，很不高兴地问，“你上哪里找我这种能自己照顾自己的马？”
“我不用找，他会自己来我身边。”
笑闹着来到镇上，风景一如往昔，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旁是普通寻常的房屋。还没到春季市集，商店照常开着门，路边也有小贩，只是没什么客流。
首饰摊的老板见了希娜和珀尔，眼睛简直在发亮，两人身上甜蜜的热恋气息无法隐藏。他知道这是男人最慷慨的时候。
“还没给心上人买戒指吧？”
老板热情地招揽生意，把亮晶晶的饰品推到他们面前展示。金银铜，不同价位的戒圈。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魔物晶石。
希娜催着珀尔：“快走，快走。”
买了戒指，下一步就是要穿着拖泥带水的裙子在光明神面前发誓了。
她几乎落荒而逃，珀尔在身后哈哈大笑。
最后她买了一匹主体白色，身上撒着黑色斑点的牝马，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个巨大的、可以装很多行李的革袋。
“我不会结婚的，珀尔，你没意见的吧？”
珀尔为她真的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惊讶。
“当然。”
“和你谈一辈子恋爱好了。”
“好啊。”
“我们会走遍南北大陆，我们会幸福。”
“嗯，对雪月蜘蛛许过愿的嘛。一定没问题的。”
没有信物，没有仪式，在这个时代像他们这样的情侣显得很奇怪。只不过，两个人心里有默契，他们走在另一条道路上。
就这样向昂赛斯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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