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天空一声巨响

轰隆隆——

一道电闪雷鸣破开夜幕,照亮了半边天。这动静虽大,却转瞬即逝,等酣梦中的人们刚要醒来,便消失无踪,让人仿佛经历了一场集体幻觉。

只见一个漆黑的身影裹挟着雷电,从天而降,咚的一声砸到一户人家的后院中。

定睛一看,她头戴一顶堆叠古旧的魔女帽,身穿华丽繁复的哥特风短裙,腰间别一根白桦木魔杖,脚蹬一双厚底高帮马丁靴。

原来是一位小魔女!

小魔女蓬蓬长了一张乖巧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却皱着眉跺着脚,脸上挂着烦恼。动作之间,靴子一颤一颤,银链一闪一闪。

她出门旅游了几个月,爸爸妈妈连带家里的房子先生都长腿跑掉了!

古巫在上,幸好住在附近的邻居蘑菇夫人还没搬走。好心的女士为她指路,她才有大致的方向。赞美伟大的、高尚的、热心肠的蘑菇女士,愿古巫保佑她。

结果她循着位标画的传送阵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把她送到了这个鬼地方来。

刚刚她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引导魔力包裹住自己,魔力摩|擦空气,这才发出声响和亮光。这也是为什么小小一个她,却砸出了大大一个坑。

趁自由落体的间隙,她扫视了一圈周围建筑和地貌,便断定这并非任何一个她已知的地方,甚至连异闻传说中也没有提及。

这里的建筑以木制为主,风格奇异;没有一般人家中常见的高耸石柱,没有盛大喷泉,甚至没有小天使雕像。

蓬蓬握拳轻锤额头,振作起来。她摘下魔女帽,手往里一掏,正要摸出刻着光明咒语的手电筒,却被一声尖叫打断。

何大人近日休沐在家,本来正在书房训斥女儿何婉不务正业——女工不修,偏偏爱看什么游记杂书,甚至胆大包天意欲乔装出府。真是被她娘选的女西席教坏了!看女儿泪眼涔涔,这才方息怒气。

他正欲好好说道,就听见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院里。史书上天降陨石的记载他也见过,可那无不是国运不顺,朝廷昏聩的不祥之兆!犯忌讳的呀!

犹豫了一会儿,他示意女儿呆在房里,也不呼唤下人,就准备自己推门出去看个明白。结果迎面便是雷击——一个奇装异服的妖物,浑身漆黑,矗立在自己院子里的深坑中,不知意欲何为。

妖物有两对眼睛,上面那双小,下面那双大,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要把他整个吞吃下腹。怕不是山海经中所说的异兽化形作乱?!

一声“妖孽啊”的尖叫刚刚出口,人就受不住刺|激晕倒在了地上。

何婉听到自己父亲的叫声,心下焦急,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门,提着裙摆出来查看情况。不过她却更冷静些,看清是一位和自己年相仿佛的女子站在院子里。

那女子虽然衣饰形制怪异,却并未表露恶意。反而时不时看一眼倒在地方的她父亲,又扬着带笑的娃娃脸友好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一些尴尬?

少女头上帽子尖尖的,缀了颗布做的星星。她裙子比平常人短些,但裙摆更蓬。裙面衣料上的层层叠叠,比之宫中娘娘的十二破裙还要精巧。足上的靴子较她曾见过的男子们所穿,也不过是厚了些,多了些闪闪发亮的装饰品而已。

在何婉观察少女的同时,蓬蓬也在看这异乡人的样子。不过在见多识广的小魔女看来,何婉身上衣服除了漂亮点,有点不太方便行动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收回视线,蓬蓬现在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这个大惊小怪的异乡老头。

何婉心下稍安,试着开口:“这位姑娘,请问……”

孰料少女闻言,面露惊讶。蓬蓬发觉这种语言明明不是她所掌握学习过的任何一种。她却偏偏有种直觉,她能说出这种语言和对方交流。

于是蓬蓬连忙说:“我不小心迷路到了这里,没有恶意的。姐姐帮我和这个叔叔解释一下好吗?”说罢便用一双星星眼殷切地看着何婉。

何婉虽然不知蓬蓬怎么迷路到自家院子种的,又是为什么穿着如此奇异,但已经信了三分。见蓬蓬是和自己一般手无寸铁的女子,样貌乖巧柔弱,不像是作恶之人;又见老父受了惊吓躺在地上,如果按他作风,醒来时必定会报官驱逐少女,一时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何父悠悠转醒。醒来时后怕地拍拍胸口,方感到原来是梦的松快,却见到眼前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站在梦中妖孽伫立之处。

不过好在少女确是人的模样,看不出半分妖异。她并没有四只眼睛,也没有奇装异服,是和她女儿差不多的女儿家打扮,只是过于相像,倒像是姐妹一般。

这是蓬蓬眼疾手快,用魔法复制了何婉的装扮来伪装自己。她已经从何家父女二人的行为中推测出来,自己的衣服在本地人眼中,估计也和自己眼中此地的建筑一样怪异。

不过毕竟不知道本地人着装的礼仪,保险起见,她只好原模原样复制过来,稍微改了下颜色应付。好在效果还不错。

何父现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是梦是醒,便也没急着开口说话。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一男两女面面相觑,默默无言的尴尬场面。

蓬蓬朝何婉眨眨眼睛,何婉不明其意,也学样眨了下眼睛。蓬蓬扶额。

何父没察觉两个女孩暗中眼波传信,站起来便摆出朝廷官员的威严。强按捺住还发着抖的双腿,喝问:“尔是何人?擅闯私宅。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本官只有报官处置。”

蓬蓬连忙扮作怕生人状,躲到何婉身后不说话。右手却果断而隐秘地将魔杖伸出衣袖一寸,一个无声的混淆咒打到何父身上。

这时,何婉开口道:“父亲贵人多忘事。大兄前日往溪山老家邀来了几位表亲,就借住在后院中。”

“这位表妹……”何婉悄悄看向蓬蓬。

蓬蓬用魔力传音到何婉耳边,“我叫蓬蓬。”

何婉本不善于说谎,又被传音吓了一跳,接下来的话说得期期艾艾:“这位表妹小字蓬蓬,是……是舅家陈氏的姊妹。可能……可能是被打雷吓到了,来找我一起睡的。”

孰料何父也没察觉异常,胡乱点了头,摆摆手示意二人早点回房安睡。

何婉见父亲处已经过关,一心只想赶紧回去自己房里再和少女说话。她低着头,拉着蓬蓬脚步匆匆,就往厢房走去。

蓬蓬却没这急切心情,圆溜溜的眼珠四处乱看。

恰当二人走过廊桥时,迎面而来一位富家公子,正是何婉的大哥何宗。

何宗见何婉只顾埋头疾步,马上就要撞上来,便轻巧一侧身避过。待两女远去,何宗看着妹妹手上拉着的陌生女子,眉头微皱。

今夜照例是何父训示晚辈的时间。何宗来听父训,却不戴冠,不束发,就这么随意披了件外衫,由着衣襟大敞,堂皇往老父面前一站。一副纨绔浪|荡的模样气得何父睁目张须,直呼“造孽”。

何宗面对发怒的老父一点不怵,开口问道:“刚刚小妹怎么拉着个面生的女子脚步匆匆?”

何父随口应道:“还不是你这混小子,办事一点不牢靠。明明令你返乡祭祖,却不知为何带了你舅家几位姑娘来住。你也不好好知会过为父,也好让我有所准备,聊尽地主之谊。”

何宗一惊,他虽行事肆意,这次往返老家却一心办事,并未和舅家姊妹有过多交流。料想这些说辞都是妹妹胡诌出来的,想必是为了遮掩那名来历不明的女子。

然而此等错漏百出的谎言,等父亲同他一对质不就东窗事发了吗?

何宗心中暗觉不对,试探性地把话题引回此事上。谁知平常也算敏锐的老父此时却像着了魔一般,无论被何宗戳破怎样的疑点,都能自圆其说,一心相信存在这样一位舅家表妹。

如此情形,何宗不禁大胆猜测那女子恐怕有什么妖术能够惑人心智。虽然该女子现下没有伤害父亲和妹妹,但也不可轻忽。

不过此时,还是应付老父的老生常谈为要。

与此同时,何婉同蓬蓬也顺利回到了何婉房中。当然,这段路程这么顺利显然少不了小魔女暗中施法助力,什么隐身咒、忽视咒统统安排上,深藏功与名。

蓬蓬跨过门槛,在何婉的指引下坐到了床上。她早已撤下施加自身的复制咒,此时又是一副新潮小魔女的模样。

今天虽然意外接踵而来,但比起惶恐不安,她心中更多的是对异世界的新奇。

回想起今日几次施法,魔力运转丝毫没有凝滞阻塞的感觉,可见此地常态并不禁魔。又想起那些人被她用过魔法后的状态,对比她原来世界中人更是毫无魔抗。

蓬蓬摘下魔女帽,随手搁到床头。她正坐在榻上百无聊赖晃动双腿,便见一团黑球从黑色的帽子轮廓中脱离,疾驰而出。

蓬蓬追着猫咪出来,看着何婉不知为何,斜倚墙面呆呆地跪坐着,身边散落一地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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