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怕宋祈有别的盘算，比如上报审判中心。
涂丽丽问的这么直接，反倒让宋祈一时语塞。
在杨骞掉下去的瞬间，她看到了杀人凶手的脸。
记忆里那张脸迎着夜风，冷静地看着杨骞从楼上坠落，但让宋祈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问，杀人凶手居然先自曝。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推他下去，也不害怕我会杀了你吗？”
涂丽丽站在暗处，乱糟糟的双马尾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小白兔，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滴在眼睛里。她眼睛一下也没眨，整个人沉着又冷静。
“你们的个人恩怨我不感兴趣，你也没那个能耐杀我，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谢谢你。”
“愣着干嘛，不是要和我一起挖尸吗？”
涂丽丽莞尔一笑，小跑着跟了上去。
花坛是一个一百平左右的圆形区域，外部贴满了绿色的瓷砖。那些病人早就将杨骞吸得一干二净，原地只留下一具瘪下去的干尸。
这里除了杨骞的尸体外什么也没有，病人们也都回到了墙壁里。
这么大的地方，她的尸体会被埋在哪里？
花丛里只有爬山虎的叶子是翠绿的，根系庞大且繁复错杂，下方一定是有足够的营养供给。
为了防止触碰到水蛭卵，涂丽丽在杂物间找到了两件防护服穿上。
全身上下都被特殊的防护材料包裹住，白色的外层下面还多叠加了一层碳纤维防火布，能在隔绝感染源的同时还能隔绝火源，可谓是一物两用了。
二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宋祈挖了第一铲子。涂丽丽有样学样，边挖边闲聊。
“宋祈姐，你的动作好熟练，做什么工作的？”
“职业抛尸，杀人犯。”
涂丽丽在风中凌乱。
宋祈：“我开玩笑的，只要肯给钱，我什么活都干。”
她没说谎，被军校开除后日子过得一直很苦杯，那会儿有殡仪馆招临时工，一晚上六百块，宋祈说干就干，哼哧哼哧的一晚上背了两千多具尸体。
“你很缺钱吗？”
“应该没有人会嫌钱多吧。”
宋祈继续往下深挖，还是什么也没有挖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能把妹妹的本体引出来，只怕她们都出不去。
宋祈把铁锹扔到一旁，身体趴在地上，用胸口的那一面对准了刚刚挖出来的坑。
涂丽丽也趴了下来。
宋祈：……
她这么做是为了让黏丝下去打探，给黏丝打掩护罢了。
过了很久黏丝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宋祈心道：“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面板的机械声回答道：“我-累-了，我-要-躺-平-”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网言网语？少学那些坏的，快出来帮忙。”
涂丽丽抬起脑袋：“宋祈姐，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嘘—”
涂丽丽立刻噤声，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后，继续把头埋进了坑里。
宋祈：“再不帮忙咱俩都得完蛋。”
黏丝说道：“真-下-头！”
三秒过后，一根懒洋洋的触角伸进坑里，紧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触角抚上刚挖出的坑的表面，土壤松软湿润，确实是上好的肥土。
可没有人能想到，肥土下埋葬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小女孩的尸体。
她埋在土里的时候，生命特征逐渐消退，只有身体里的感染源和仇恨交织，疯狂生长，仇恨的土壤上长不出菟丝花，只会把原本象征着希望的爬山虎孕育成杀人如麻的感染物。
黏丝确认下方没有感染源的痕迹之后，它换了一片区域继续试探，最后停在了一片土壤的上方，黏丝全身收紧，一个猛子钻了进去。
期间不时能遇到粗糙的石头滑过黏丝皮肤表面，它顺着感染源的气味来到了地下四五米的地方，宋祈瞪大了眼睛。
感受到黏丝在地下用丝线勾勒出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下面的确有一个空隙，能够证明贺祁霜就是埋在这个位置。
但空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尸体也没有水蛭，除了有一些水蛭留下的粘液外，那里空荡荡的。
就好像脱了一个壳子在那里，本体挣脱了壳子，逃离了出去。
黏丝一如所获的回到了海螺里，这时二人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震感从地底深处传来，宋祈稳住后，发现是爬山虎的根在地下爬行。
不仅是地下，就连墙上的枝蔓也往同一个方向蔓延。
宋祈走进器械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瓶生理盐水。
“这是生理盐水，水蛭的克星，到时候遇到危险可以救急。”
墙上的爬山虎已经完成了聚集朝一个方向涌去，宋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它们前往的方向是医院的另一头，也就是他们进来的位置。
手电筒光照有限，无法看到具体位置，剩下一半无法被手电筒照到的爬山虎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中。
它们的爬行速度很快，粗糙的表面很快就在墙上留下一道道刮痕。
宋祈踏上走廊的一瞬间，又听到无数声“啪嗒、啪嗒”。
数以百计的爬山虎果实睁开了眼睛，虎视眈眈的，在黑暗中发出幽若的光。她一边躲过地面上被爬山虎顶破的窟窿一边往前走。
那些果实似乎受到了某种指令，齐齐调转了头朝向二人。
涂丽丽紧紧眯起眼睛避免和它们对视，这些眼睛太瘆人了，一直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宋祈路过一只眼睛，原本眼睛只是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她，就在宋祈走过去的一瞬间，眼珠子望宋祈的方向轱辘转了一圈，紧紧盯着宋祈的背影。
宋祈视若无睹，提醒身边的涂丽丽道：
“不要回头看，它们在监视我们，我们现在的行动贺祁霜应该看在眼里。”
涂丽丽五官皱在一起，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感觉它们想攻击我的眼睛。”
“不是错觉，它们就是在等机会挖掉我们的眼睛，你有没有注意到之前那些从墙里爬出来的病人，他们都没有眼睛，是因为被爬山虎吃掉了，现在贺祁霜说不定也在找机会吃掉我们的眼睛。”
“可是贺医生也没有眼睛，这怎么解释，贺祁霜总不至于连自己哥哥的眼睛也要吃掉吧？”涂丽丽问道。
“这就是案件里还没有破解出的部分，我们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至于为什么贺祁霜要吃掉这些人的眼睛，要么是因为恨，要么是因为她有点小癖好。”
涂丽丽心道这癖好属实有点恶心。
“照这么看，她既然要把我们引过来，一定是有话要说，不然这些眼睛早就对我们发起攻击了，对不对？”
宋祈点头表示认同，沿着爬山虎来到了一个拐角，二人绕了过去，迎面冲来一个人影，宋祈眼疾手快立刻往旁边一躲。
手电筒照到来人的脸上，宋祈发现是慧慧，不，现在已经不是慧慧了。
慧慧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脖子上有一块明显的指痕，手指关节处还有几处血淋淋的擦伤。
她身上还穿着离开时的护士服，原本丝绸般的长发凌乱的散在耳后，妆容糊在一起，就连耳环也在破案途中掉了一只，丝毫不复初次见到她时的大小姐模样。
看见宋祈用手电筒照她，慧慧很不自然地把右手藏到身后。
这个动作很快，但宋祈还是察觉到了，她视线在慧慧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
涂丽丽一想到慧慧一开始给了她和杨骞一人一瓶水，导致杨骞被感染这件事，立刻停止了想要靠近她的动作。
血腥味顿时唤醒了爬山虎，一部分爬山虎的枝蔓朝这个方向汇聚，它们脱离了墙壁悬浮在半空中，如一条蛇吐着信子俯视猎物。
慧慧一步步向二人靠近。
“你们想离开这个医院是吗？”
慧慧狰狞地笑道：
“你们全都不许离开，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说罢，慧慧亮出右手，一道白光闪过，慧慧举着刀向宋祈冲来，宋祈两只手紧抓住慧慧的右手，刀尖正对着她的眼珠，再往下几厘米刀尖就会刺进去。
慧慧咬牙拼命的往下刺。
“我看见了你身体里的东西，你和我一样根本不是人！同样被寄生，凭什么你可以好好活着，而我就要被这种恶心的东西纠缠！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慧慧长大了嘴的瞬间，一只通体黑色的水蛭飞速探出了头，她嘴里的舌头不翼而飞，在被感染后，水蛭代替了舌头的功能，随着慧慧开口，水蛭也和舌头一样上下波动模拟人类发声。
难怪她脖子上有那么多指痕，想必是被感染时慧慧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脖子里的异物，想要用手去掐时留下的。
粘液滴在宋祈脑袋旁边的地面上，慧慧双眼充血，手上青筋暴起，她嘴里的那只水蛭看到这一幕兴奋的扭动躯体。
“你和贺祁霜那个贱丫头一样！她以为变成了异种就可以控制我们！你们这种恶心的东西就应该千刀万剐！我只恨当时没来得及把她的尸体给烧了！”
“啪嗒”一声后，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了二人的脸。
跳跃的火光照亮了面前这张陌生的脸，一会儿是慧慧，一会儿又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咬牙切齿道，说罢她开始仰天大笑，身体因为兴奋开始颤抖，打火机落在防护服上很快就蔓延开火势。好在她身上穿的防护服可以防火，火势只停留在表面那层。
“我要烧死你们。”
宋祈一只手抵住慧慧的脖子，反手扭到背后，“咔哒”一连串的响声从慧慧的脖子一直蔓延到尾椎骨，她的脊柱被拧断了，嘴巴还在嗡动。黏丝爬到了慧慧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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