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王颜娇睡不着。
乱，太乱了，事情乱，脑子乱，甚至连未来也乱。
乱到她甚至有一种软弱的想法——要么就借着赵子昂家长的坡，下了这条不负责任的驴。
毕竟，最重要的人陈盼盼已经同意了，那她还有什么立场阻拦呢？
不阻拦，大家好聚好散，她也能平平安安回家，早日和母亲团聚。
阻拦，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从一家可以算是坐地户的人家眼前逃跑，带着一个可能不情愿的孩子，在极低气温下迁徙100公里回家？穿越层层大山？带着几个完全不会野外生存的人？
孰优孰劣，该如何做，不是摆明的吗？
诚服的代价太小，甚至道德风险也被陈盼盼的‘自愿’降到了最低，王颜娇如果有异议，那也太不识眼色了。
但我不行。
我不能捂住眼睛耳朵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我不能坦然的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当做踏板踩着她走向可能的幸福未来。
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会在以后的每一夜辗转反侧，黑暗中的每一秒都会是我的地狱。
黑暗中，王颜娇闭上了眼，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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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父带着一丝笑容，看着对面的女老师。
她一直是一副正直威严的样子，正义无比。
可她露馅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很正常，世界上有多少人能称得上伟人？大家都是普通人，是普通人，就容易被各种东西所诱惑，可能是世俗的东西，也可能是不世俗、更高尚的那些东西。
“王老师，我们真的十分感谢你对子昂的帮助。”感谢是个重音。
“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情。”这句话是真心的。
“我们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像您一样的老师也真的很少了！”这对夫妻坐在大门口的门房，推过来一个小箱子，还没有等王颜娇说话就打开了箱子。
米，金米。
雪白的大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上面薄薄的铺了几层金粒。
王颜娇看着这个箱子，拔不出视线，直到箱子再盖住。
“……我们是想接子昂和盼盼回家，家里现在东西都备齐了，我们也舍不得他们受苦了。”
王颜娇失魂落魄，视线还焦在箱子上下不来。
“我……我还要和孩子商量一下……”
“那我们先把东西拿回去了！”赵母用力的把箱子放回身后，语气也一下子冰凉了下来。
王颜娇抬头，半晌才反应过来，神情慢慢的重新平静下来，但之前已经看过她失神的赵父赵母怎么还会被她骗过去？
他们表面不语，对王颜娇的轻视却溢到空气中，只要大力嗅闻就能被人发觉。
但王颜娇神思不属，呼吸都是轻轻的，她闻不出来。
三人陆陆续续的走出了门，赵母在门外果断开口，“王老师，子昂说他身体不好，正好和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名医，我们今天把他叫回去看看吧！”
一旁的赵父在一旁皱眉，但也没有开口。
他们在家里商量的是先让赵子昂在学校呆着，最后和陈盼盼一起回家，只要赵子昂在学校多捱两天。
捱，是真的捱。
学校东西不多也不少，但养留下的人半年是没有问题的。
可王颜娇又不知道低温什么时候停止，因此一直指使了大厨隐秘的减少每餐分量。
并不是一下减少，而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加上活动减少，学生都觉得是油水太少了，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食量是末世前的二分之一不到，顺便提一嘴，多年三高啤酒肚圆滚滚的大厨都减肥成功了。
这样节食对发育期的孩子当然不太好，但王颜娇的第一目标就是保证大家都活着，补充营养也得在无后顾之忧时才能进行。
没有选择的时候，王颜娇要先活着，活更久一点。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赵子昂也瘦了很多，前几天赵母来的时候就心痛的不行，但为了丈夫的谋划，她只能先让孩子再在学校待几天，毕竟安全还是能保证的，又得必要舍，付出很有必要。
可今天又见了儿子，听他说每天吃的东西，本就觉亏欠的赵母受不了了，在她看来，像这个老师这样的人有很多，她会做出什么选择也可以想到，那就没有必要再让儿子在这里受苦了。
赵母昂起头，不看赵父一眼，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
赵父在旁边欲言又止，在他看来，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吃两天苦也没什么，可看看妻子，想想孩子，最后还是没说话。
王颜娇顿时有点慌乱，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箱子，又看了一眼赵母，出言挽留了起来。
可赵母态度坚决，任她怎么说都不松口，最后王颜娇只能妥协，好声好气的把赵子昂叫了出来，态度温和的让他多回来学习。
这个孩子还小，还没有学会父母的沉稳，他鼻孔翕张，强忍着笑意，但这假面连陈盼盼都骗不过去。
她白着一张脸，又开始大喘气。
但此时没有人在意她，大人们寒暄微笑，最后赵母说后天早上会过来把陈盼盼带走，王老师也没否认。
不——我不——
内心在嘶吼，可明面上她只是呆呆的，频繁的大口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家人走了，王老师带着大厨和修理工在餐厅里左拿右扶，上上下下的不知道在干嘛。
陈盼盼什么都不知道，她心里一时烈火一时洪水，有时候想着最血腥的东西，我要把他们都……；有时像是攀着浮木的溺水者，或许是因为爱他才这样的；有时像殉道者，只要我去了，王老师就会好好的……
可没等她想到绝路，王颜娇就一把把她拉过来。
“去收拾你的东西，”她看着女孩的眼睛，“全部收拾！立刻！马上！”
陈盼盼很听话，她听话惯了，何况发出命令的是她最爱的王老师。
她走到女生宿舍，流着泪开始收拾东西，王老师送自己的日记本、吃空的退烧药、满分的数学卷子……
这时，女生宿舍外传来一个声音：
“王老师，最适合做行李布的就是这两个宿舍外面的大兜布了，又大又厚，路上还能保暖……”
“好，扯下来！”
随着细密的响动，陈盼盼眼前一亮，日夜陪伴她们三个多月的兜布被扯了下来。
王颜娇看着她缓慢的动作，不由大吼：
“快收拾，不要拖拖拉拉的，我们今晚就要走！”
“我……我们去哪？”
王老师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去我家，去梧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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