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我对他笑了一下,“你怎么把我送来的,送回去应该也没问题吧?你不是老惦记着回旧大陆吗?”
“惦记是一回事,真要回去是另一回事。”蒋正荃也顾不上别的了,抽了支烟点上,“哪有说的那么轻松?那里遍地都是丧尸,几个人能开出路来?而且你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万一那个基地垮了、被淹了,或者是完全被丧尸占领了,又到哪儿去?”
“我现在还能到哪儿去?”尽管是被质问,我的心情却从未有过的平静。是的,蒋正荃把所有的问题都呈现在我面前了,这都是我跟晚征之前一点一点推敲过的。但是真正到达了这个地步,真的设身处地去想象,我知道那一定比我们所想的要困难得多。
可我没有选择。
“好,你说你没得选,那……那长明呢?你有替他想过吗?”蒋正荃看了顾长明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就算是成功了,那等我们这一代人都走了,你让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待一辈子吗?”
“眼下这个政府,恐怕撑不过三十年。”我说,蒋正荃明显愣住了,“你还没意识到吗?联盟政府对待丧尸病毒的方法是逃避,问题的根源并没有得到解决。它从哪儿来?为什么产生?有什么可以抑制它?有没有特效药?”
蒋正荃叼着烟,说不出话来,我于是就继续下去:“那么它究竟会不会在新大陆再次爆发,对于我们都是未知数。如果再爆发,我们还能到哪儿去?而且,你也看到了,联盟政府**、**,对人民的痛苦漠不关心冷眼旁观,内部分崩离析各自为政,这样的组织,你指望它能存在多久?”
“我想去看看,旧大陆。”顾长明突然说。他低着头喝果汁,我们俩转过去也没抬起头:“我知道很难,也知道可能会死,我不害怕,也不会后悔。”
“谁惯出来的倔驴脾气?”蒋正荃瞪了我一眼。
“跟我学的,顾晚征惯的。”我耸耸肩膀,“更重要的是,我们都不想再被这个牢笼拴住了。”
“船我来负责,剩下的你们准备好。”蒋正荃掐灭了烟,“这两天别在我这儿待,被人看到了我船不好弄出去。”
“谢了,蒋叔。”我没意见,带着顾长明准备走,蒋正荃看着我:“我谢谢你。”
“当年我到新大陆来,就是蒋叔送的,还救了我一命。”我牵着顾长明,“他看着我长大的,像亲叔叔一样。”
顾长明很奇怪,他今天很安静。我们俩沿着小巷子走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爸爸,我爹去哪儿了?”
我停下脚步。
天色渐晚,悬在稻田上一轮火红的夕阳,就像顾长明在我怀里熟睡的那天。我早就知道我瞒不了他太久,他是顾晚征教出来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明知道他已经清楚了真相,不必再隐瞒,坦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爸爸。”顾长明抬头看着我,然后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蹲下来。
顾长明靠过来,伸出双臂抱住我。
“爸爸,你不要怕,也不要难过。”他小声说,“我爹不在了,你还有我。”
我有点想哭,明明顾晚征离开我那天都没有流眼泪的。顾晚征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我没事,我不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也伸出手,把顾长明抱在怀里:“那以后靠你保护我,你不能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顾长明的语气很郑重,好像做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承诺。
对我来说,这句承诺真的很不得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住在蒋正荃那儿,带顾长明找了间短租的房子。三楼,窗户朝着田野的方向,在白马镇边缘。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顾长明还是趴在窗户上向外看。
“看什么呢?”我随口问,“这里的夜景都没有旧大陆的好,旧大陆的山里,晚上还有萤火虫。”
顾长明一听眼睛就亮了,但立马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我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咱俩。”他很认真地说,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履行傍晚给我的承诺。我笑着摇摇头,走过去。
“你知道要观察些什么吗?怎么样才能确定这个人有没有问题?”我和他一起趴在窗子边,不出所料,顾长明摇了摇头坦白:“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顾晚征不是搞情报工作的,这方面也没那么熟悉,当然不可能教给顾长明。我随手指了路灯下的一个人让他看:“喏,打个比方,当你观察一个人是否可疑的时候,首先要关注他的着装。如果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会像这样,用口罩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再用帽子遮住头发等特征。如果是白天的话还可以戴一副墨镜,晚上就会显得太明显。不过伪装自己的时候也不要太刻意地遮挡,这样就会引起注意。”
“第二个可以关注他的动作。经常性东张西望、来回踱步,尤其是过分关注周边环境的人,可能怀有特殊的需求。在进行一些特殊任务的时候,要保证自己处在安全的情况下,既要找到最隐蔽的位置藏身,同时又要关注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还要规划好最适合逃跑的线路,最好把周围的环境完全转化为战术地图存在脑子里。”
“第三,观察他的特殊行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和行踪,在任务过程中,尽可能不要留下类似于衣物、食物的残渣等等,还有烟头。”
当看到那个男人把熄灭的烟装进外套口袋里的时候,顾长明沉默了。他转过来看着我,我一时也很想保持沉默:“……长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见机行事吧。”
我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叮嘱顾长明如果出了什么事就去找蒋正荃,然后把他塞进衣柜的夹层里。我拉起了窗帘,在此之前看见那个男人仰起脸往我这里看了一眼,然后迈步离开了我的视线。
在完全的黑暗与安静中,只有电风扇在我的头顶转动着,不断发出规律的白噪音。我静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从木楼梯上慢慢靠近,直到停在门前。
我站起来,无声无息地走到门边,握住腰间的配枪。
敲门声响起来。
新纪22年10月11日
孟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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