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瞥见了左后方的玻璃窗里面的绿色窗帘的晃动，笑了，这才对嘛，哪有人不好奇的，夏安两步过去用力敲了敲窗户，窗帘的动静戛然而止，周围除了乔姐进去的那间屋子，四周一片死寂。
哼！都是一群比雪块还冰冷的玩意。
乔姐她们的效率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抱出两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被乔姐的衣服包的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外面还套了一件大棉衣。
何思敏走在最后面，收起手里的空油桶，啪一声，点燃了火柴盒，屋里面轰一下瞬间一片火红。
“走！”
夏安跟在她们身后，忍不住吹了一个长而响亮的口哨——
何思敏听了忙要捂着她的嘴巴，“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你—— ”
被夏安用力拍开，“你手脏！”
“……”
夏安快步追上前头轻松扛着女人的乔姐，“我们去哪？”
“送她们去诊所，她们伤得很严重。”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乔昭玥几人刚回到院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灰色的雪地车，还没熄火，人应该在车里面吹着暖气。
车里的人听到声响，忙打开车窗问：“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龚自得老板的家吗？我们是来找龚老板卖红砖的。”
乔昭玥点头，“这是他的家，但他出去旅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改日再来吧。”
车里的男子把车窗降得更低了一些，递出来一个小袋子，“那能麻烦求你们一个信物吗？等龚老板回来了麻烦告知一声。”
乔昭玥接下小袋子，递过去一块巴掌大的绿布。
等车子一走，大家立马推着乔姐进去，“快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乔昭玥拿出袋子里面的纸盒，“这是……饼干，巧克力饼干！天呐。”
“六块巧克力饼干！啧啧，不愧是开豪车的有钱人，连信物都这么豪横。”
夏安看着眼前的饼干问大家：“小龚子他们不会是跑路了吧？”
都三四天了，还没有回来。
韦爽直接从盒子里拿走一块饼干，掰了一大半放嘴里，还没尝出味就没了，跟着啧啧几声，“我觉得八成是，留下这样一间空房子就想抵债了，趁你大病一家三口赶紧逃离虎口。”
乔昭玥有了巧克力饼干，大脑就直接下班回家了，问啥都是好吃好吃。
晚饭时，郭医生和柳翠果然回来了，章妈一瞧见他们就眼眶红肿，忙双手拉着他们坐在餐桌上，”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了啊，这眼睛折寿……这……”
柳翠忙安慰她，“所以我们这不就回来了吗，今晚都不出去了！”
“好好好，那你们想吃什么？有面条饺子馄饨还有——”
“章妈妈我们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吃。”
“好好好对对对……是一起吃……”
乔昭玥见章妈的情绪不对，忙让小慧把她带走。随机拉着柳翠进了一旁的房间，夏安和小敏跟着进来合上了门，忙问：“那两个女人怎么样？醒了吗？”
柳翠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请了诊所里唯一的女医生看的，打开衣服时，我们所有人都被狠狠吓了一大跳，出了脸两人身上都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全是烫伤、鞭伤以及钉子……”
夏安蹲下来靠着墙，“烟头烫的？”
“不是，是……火炭，很多炭屑是无法消融的，我们清了好久都没清干净，而且……”柳翠看着地上的夏安顿了顿，“诊所拿不出更多的麻药以及止血药，她们……怕是都无法撑到明天了……”
房间变的很安静，安静得能听清依依被章翊阳哄得乐哈哈哈。
柳翠也听到了，于是她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特意背着她们三人才快速开口，“天哥说，小利的身体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就这两日的事了，让你们做好准——”
“吱——”
是木椅刮着砖头的声音。
乔昭玥本以为柳翠要长聊，也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打算坐下，结果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直接跌落地上，比尾椎骨更痛的是她的耳朵，是她的心脏。
……
餐桌上没有蒋得道也没有高昕，于是乔昭玥把小利的事，小小声说了。
但提到让谁去转告给他们夫妻时，餐桌上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蒋得道目前的精神状态看着还行，但明显能看出他是在强撑，但是高昕……前不久才丧母，如今又是儿子……她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承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我去吧。”
大家猛然抬头，整齐划一看向今晚没吃几口饭菜的慕川，她这段时间过得也是很煎熬，亲爸刚走，还没过头七，亲妈如今又还在卧床，一向爱美注意外在形象的她，现在都难掩憔悴。
但她就算眼睛无光，身体疲惫，依旧是最夺目的软弱美人。
美人骨，真的，无论什么状态，都是能轻易牵动人心的。
章翊阳也十分担心妈妈，“我去说吧。”
“不行！”
“对，小阳你不能去，这桌上最不合适的人就是你！”
慕川已经起身，“我去最合适。现在只有我最能体会到高昕的感受，虽然终究是不一样的，但……除了我，你们都不能。”
夏安第一次在温软的慕川老师身上，看到如此坚毅的一面。
慕川老师是夏安见过的最像水一样的女人，温柔、包容、润物无声，如今又看了她藏起来的智慧，柔韧的坚强。
真的像水一样的，内在能量更稳定。
“我陪你。”章志杰最习惯说这句话，他也一直贯彻执行着这句话。
但这一次，慕川轻轻摇了头，“我自己去，你们都不能跟着。高昕以后还要与大家好好地活着。”
乔昭玥：“我们都听慕姐的吧。”
夏安看向乔姐，她从未听见大家喊过“慕姐”二字，一直都是慕老师、慕川老师。
乔昭玥与慕川是唯一的相似点都是有主见有韧性更有魄力。
但两人的性格、做事风格各异，乔姐是外强内软，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利落说一不二，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但在熟人面前，有好吃的就能嘤嘤满足。
而慕姐，她是外软内硬，有人时她是啥啥都好呀好呀，需要她时，就会像现在一样，瞬间成为世界最美最优雅的女王。
夏安一直好崇拜依赖乔姐，现在又多了一个慕姐。
发自内心的。
她喜欢有韧性的女人，确切地说，是喜欢“韧性”这个词。她忽然想起什么，隔桌看向何思敏，“晚点能接你的那本英文书给我看看吗？”
何思敏一愣，迟疑地问：“《飘》？”
“是的，你不是说里面的女主是个很有韧性的女人？”
“啊……是……”
何思慧突然插话进来，“我姐不喜欢别人碰她那本书，宝贝的很，我都碰不得。”
夏安自然知道小敏很爱惜那本书，但没想到到了不许任何人碰的地步。
“那算——”
“那是以前，”何思敏突然打断夏安的话，“以后我全是很宝贝，毕竟那是我的第一位crush，但安安说了，韧性嘛，我们女人最不缺韧性。”说着就隔空扔了一把钥匙给夏安，“安安，我们一起努力！”
何思慧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女人隔空击掌，一下就互相喊起了姐，完全跟不上她们的节奏，“不是，姐，你才是我的亲姐啊，不是安安，我们不是革命同志吗？这么快就叛国了？！！”
夏安拿到钥匙很开始，感觉自己与小敏又过了一个私人秘密似的，“什么叛国，我这叫弃暗投明。”
“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回头——”
“行了行了……还吃不吃饭了，饭菜都凉了。”
章爸章妈正愁屁股烫，听了立马起身，“我们拿去加热一下，暖暖身子也暖暖心。”
“那一起吧。”
夏安听见章翊阳说要去看看阿婆，她也跟上去说要去看看，她醒来两天了，都还没有去看看慕妈妈。
“阿婆阿婆我回来啦～”
章翊阳大步走到红砖炕旁，拖鞋爬上去，半个身子伸进一个透明大玻璃缸里，握着水光里阿婆的手朗声自我介绍，“阿婆，我是小阳，你的宝贝外孙子……”
夏安合上门进去，也站在炕床旁边，又一次见到了所谓的雪人，慕妈妈躺着、半边身泡在一个玻璃缸里，脸上有透明的寒霜缓缓渗出来，很快又被周围的热气消融成水气流进温水里。
夏安伸出手摸了摸玻璃缸，“啊！好烫！”
章翊阳才说出厨房二字，就听到夏安的声音，忙拉过她的手，夹在他与毕容华湿漉漉的手中间——
“啊——冰冰冰，好冰……”
章翊阳笑洋洋的似乎习以为常，双手抓紧她与阿婆的手，“阿婆，这是夏安，我的安姐。她今天也来看你啦，你还记得安姐吗？她……”
夏安适应了一会，渐渐觉得慕妈妈的手好像也没有那么冰了，只是觉得她的手居然会在自己的掌心里出冰水这件事，很骇人。
若是四五个月前，遇到这样的神人，大家应该都会很开心。
夏安忽然眨了眨眼，她好像看到慕妈的眼皮子动了！
“小阳小阳！”
章翊阳此刻的神情非常亢奋，比夏安还激动，“……你醒了，我就亲自给做我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番茄炒蛋，今天师傅又……”
毕容华的眼睛忽然睁开，夏安见了忙又空手去拍还在絮絮叨叨的小阳。
章翊阳笑哈哈地拉着夏安的另一只手也覆过去，五只手缠在一起。
“阿婆阿婆你快看看这是谁？还记得吗？这是夏安，我的安姐。安姐可厉害啦……”
夏安见他习以为常的模样，猜测慕妈妈睁眼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又想起今天看到小敏帮忙铲雪的那个雪人，她能正常行走，交流也无异，只是身体长出雪花导致人好像很虚弱。
慕妈妈应该也能听到大家说话，所以章翊阳一遍又一遍地介绍，说着他今天上班在基地公共厨房里发生的小事……
就这么一会，慕妈妈的眼睛好像更亮了，但是慕妈好像只有眼睛能动，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与陌生，好像竟不认识她们了。
张开嘴巴呀呀几下，浑浊无话。
小阳听到了声音说得更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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