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童子蒙将雕好的小木人装进一个锦盒里,再让丁管家亲自跑一趟给他外祖送了过去。
这时天色已暗了不少,童子蒙说想带卫观颐坐车去密园给管家爷爷施针,顺便给老人拜个年。
卫观颐想着坐在车里不会被人看见,就同意了陪他一起去。
谁知那老管家看到卫观颐后,竟一眼认出了他,拉着卫观颐的手不停地抖,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嘴里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听着像说的是“真”。他们猜,老管家大概想说“真的是你”之类的话。
卫观颐见老管家能认出自己也很激动,他紧紧握住老管家的手,道:“管家爷爷,您还能认得出我来,真是太好了,我也一直没有忘记您!我之前不知道您在这里,要不然……要不然我早来看您了……”
卫观颐记得,老管家当年是跟着小娘一起去祁隆投奔他们的。那会儿卿儿还没出生,整个宅子里就他一个小孩儿。老管家又特别喜欢孩子,当年太后和小娘两姐妹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老管家见了他以后很是喜欢,就像亲爷爷似的宠着他。
卿儿出生那一日,也是老管家牵着他的手去见那刚出生的奶娃娃,三四岁的孩子看着吐奶泡泡的小婴儿,有好多的问题要问:“爷爷,弟弟为什么一直睡觉不睁眼睛?”“爷爷,弟弟怎么没长牙齿?”“爷爷,弟弟为什么总哭,他不喜欢这里吗?”“爷爷,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带弟弟出去玩?”
再后来,卿儿一岁会走路了,就总喜欢围着他的脚边转,而老管家就围着他们两个小人儿转。每次他从外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问老管家:“爷爷,卿儿在哪里?”
如今,那个吐着奶泡泡的小奶团子,已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他自己,过了二十多年相貌也已发生了变化,没想到老管家爷爷还是能一眼认出他跟慕卿。
他听慕卿说过……之前他们都还不知道子蒙就是失散多年的慕卿时,老管家爷爷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慕卿时,还偷偷尾随着卿儿追了一条街。由此可见,老管家爷爷即使忘记了许多事,却从未忘记过他俩,他爱他们真的是爱到了骨子里。
老管家一只手握着卫观颐的手,另一只手握着童子蒙的手,激动地将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嘴里反复念着:“不走……不走……”
二人听了他这话,同时就想到了儿时分离的场景,小小的卿儿被老管家箍在怀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哥哥伸出手,哭喊着:“我不走,不走,我要哥哥!”
而那时的卫观颐却只能站在父亲身旁,无能为力地低声哭泣。他也很想把手伸出去抱住卿儿,想说他舍不得让卿儿离开自己,可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父亲给牢牢控住,再怎么舍不得也身不由己。
或许,当年这个撕心裂肺的场景不但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同样给老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许老人也曾想过无数遍:如果当年没有强行将他们的手掰扯开,二小姐会不会就不会死,卿儿会不会就不会失踪?所以老人才会一遍又一遍赎罪似的念叨着“不走,不走。”
童子蒙和卫观颐的眼睛也都跟着一起红了起来,两人泪眼婆娑地对老管家道:“爷爷,不走,再也不走了,以后我俩再也不会分开了。”
曾经被迫分离的十五年,以后他们会用余生去弥补,陪伴彼此直到生命的尽头。
老管家终于笑了,老泪纵横地握紧他们的手,“好,不走,不走了。”
他今日见到卫观颐和童子蒙一起出现,甭提有多高兴,就连童子蒙给他施针的时候,他都一直拉着卫观颐的手舍不得放,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施完针,童子蒙和卫观颐离开的时候,往熟睡的老人手里塞了个大红包,然后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两人上了马车,童子蒙见卫观颐的情绪有些低落,猜他可能还未从那段伤感记忆的情绪中走出来。毕竟他们当初离开的时候,卫观颐已差不多懂事,能记住更多的事,伤感的情绪也更深一些,要不然他后来也不会自闭了。再加上找回自己一直是爹爹的心愿,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可爹爹却又离开了,卫观颐的心里难免会触景生情。
童子蒙想了想,叫车夫先别回慕容庄,说在城里慢慢绕一圈再回去。他想让卫观颐看看久违的京城,顺便在路过在侍郎府的时候,可以让他看一眼曾经的家。
童子蒙缠着卫观颐跟他一起看窗外的街景,卫观颐本来兴致不高,但当马车一拐去侍郎府的那条道上,卫观颐就忍不住激动地扒在了窗口上,贪婪地望着窗外的街景。
童子蒙没说话去打扰他,让他自己安安静静地去看,去回忆,去缅怀逝去的曾经。
突然,童子蒙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墙角边,专注地注视着侍郎府方向。虽然那人身上穿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服,但依然掩盖不了身上独有的气势。
他又来这里干嘛?
童子蒙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卫观颐,想看看他有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可卫观颐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那贴着封条的侍郎府大门,看得目不转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所以压根就没注意到隐在墙角的那个人。
童子蒙心想:或许,该是他把玉叶子交上去,找机会让这两人好好谈谈了。
现在他既然已经回来,除了认回亲人,就是彻查当年劫案背后的真凶,并无谋权篡位之心。所以对那位而言,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甚至于“卫慕卿”这个人,也可以一辈子都不出现!
可卫家何罪之有?卫家不过是受先帝所托,行忠人之事罢了。所以卫家遭受的不白之冤,他得尽早讨回公道!
马车徐徐驶过侍郎府,卫观颐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依在墙脚偷偷望着侍郎府门的人。而那个隐在墙角里的人,也不知道刚才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马车上,正坐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马车一过侍郎府,卫观颐就转过头来坐直了身子,对外面的风景再不感兴趣,童子蒙紧紧握着他的手,眼里藏着担忧。
卫观颐抿嘴冲他浅浅一笑,捏了捏他的手,小声道:“我没事。”
童子蒙正准备说什么,结果被车外嘈杂的说话声给吸引了注意力。他掀开一小点车帘往外一看,这不是京都最富盛名的风月场“芙蓉楼”吗?之前他曾陪三王爷来过这里好几次。
这会儿天都还未黑透呢,怎么芙蓉楼就如此热闹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竟如此猴急,才大年初一就这么闲不住,不在家里守着家人,竟往烟花柳巷里钻?
这时车外又传来大声的吆喝声。
“荷情苑的倩蓉姑娘来了没?”
“来了来了!”
“嫣然阁的百合姑娘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
“珠玉堂的珍儿姑娘呢?”
“在这在这!”
“如意坊的玉弦姑娘呢?”
“也到了!”
……
童子蒙一听,不得了,不知是哪个金主竟如此大手笔,把京都烟花弄里的几家头牌姑娘都给聚集到芙蓉楼里?今晚这芙蓉楼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销金窟,这一晚不知要烧掉多少银子,童子蒙想想都咋舌。
童子蒙伸长了脖子,想试试能不能窥见那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到底是谁?
卫观颐见他这样好奇,突然起了逗弄之心,“怎么,你也想去啊?是不是听见有那么多美女就心痒痒了?要实在想去的话就去吧,我准了!”
童子蒙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便没跟他计较,难得他这会儿有了跟自己逗乐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以前应该也来过这些风月场所吧?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卫观颐想了想:“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进风月场所还是陪父亲一起去的,因为有人特地约了去那里谈事。
当时我刚好束发,父亲便带我进去见识了一番。父亲一向不喜这些场所,带着我去其实也是种变相的回绝,那人见有我在,就不敢放肆,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吃饭喝酒谈事,谈完我们爷俩就先走了。后来,就再没人约父亲去那种地方谈事了。”
童子蒙闻言不禁笑道:“没想到爹爹竟这么腹黑。”
卫观颐也笑了,“嗯,父亲一直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别看他长得温润如玉,看着像是很好拿捏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有主意得很。虽然他从不在明面上直接对人说不,但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总能让人在春风化雨的软式攻击中弃甲投降。”
所以,这样的人会轻易选择自缢吗?当然不会!
“既然聊到了我,那也说说你吧,你第一次进风月场所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卫观颐调侃道。
童子蒙想起自己那第一次,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如果我说,我第一次去风月场所还是被你刺激的,你信不信?”
卫观颐瞪大眼睛:“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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