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抱出去,我不想见到他。”,夏侯蔼今日精神稍佳,中气也足了许多,却一脸冷意对着仆从指使道。
“国君您不想看看孩子吗?”,仆从的中原官话说得别别扭扭,但总算能听明白。
“我为何要看他,你去问问你们国主,他认不认识有要小孩儿的人家,有就直接送走。”,夏侯蔼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那仆从抱着孩子走后,夏侯蔼颤抖的手指蜷了蜷,心道,想用这个孩子来牵制我,门儿都没有。
南疆王还跑来旁敲侧击地说,要将他安顿到王庭的后宫去。大家都是为帝为王的,这老狗比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会不知道?如今唯有装作不在意这个孩子,方能摆脱掣肘。他吁出一口胸中的浊气,将手臂横在眼前,脱力般地躺在了榻上,方才偷偷瞄了一眼那孩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却像极了那个墨实蛮子,哼!好气哦!
混沌间他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被人捂住了口鼻,他瞪大眼睛看向来人,那人还是南疆士兵的打扮,正满面怒容地望着他。
他拍开他的爪子,小声骂:“你他妈的怎么还在这里?”
仇厉死死瞪着他,咬牙切齿道:“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就忍心将他送人?”
夏侯蔼嗤笑道:“不送人你养啊?”
仇厉恨不得掐死他:“嗯,我养。我带你们出去!”
夏侯蔼一听就火了:“你以为这南疆军营是什么地方,就算那南疆王再草包,这里到处也都是岗哨巡防,别说你带着个随时会哭闹的孩子,就算你只带着我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仇厉瞥开眼,思忖了片刻道:“他们寅时的巡防是最弱的,到时候我将你和孩子藏进泔水桶里,待日出之时我推着泔水车将你们带出去,前几日我带那个刺客出营时试过了,这个法子可行,今夜夜半我先将孩子偷出来,你在帐中等我。”
夏侯蔼还要说些什么,就被仇厉倾过身来堵住了嘴,仇厉吻得很温柔,给足了安抚,他轻轻地摸着夏侯蔼的长发:“你乖一些,等着我!”
夏侯蔼突然脸上就有些发热,怔愣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夤夜,夏侯蔼躲在闷热的泔水桶里头昏眼花,在心中又把仇厉的全族都骂了一遍。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只觉得呼吸都通透了几分,才发现头顶的桶盖被掀开了,仇厉将孩子的襁褓塞了进来,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法子,这孩子静静地酣睡着,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他。小小一团的身子软趴趴的,夏侯蔼第一次抱心中不知是个啥滋味,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托在臂弯之中,有些手足无措。
仇厉喂他喝了点水,又摸了摸他潮湿的额发,将水袋塞入他怀中,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出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忍一忍。”
不知为何,夏侯蔼被他一句话就安抚了,他想着,如今他只剩下这个人了,或许从头到尾他可以拥有的只有这个人。
天色微曦,泔水车吱呀吱呀地出了大营,行至稍远仇厉将夏侯蔼从泔水桶里抱了出来背在身上,手里托着孩子,脚步沉稳地往山林小路里拐。
走了没多久只见一地红艳醉坡陀,漫山遍野都开着丹色的花,见花不见叶。夏侯蔼趴在仇厉身后,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丝丝落落的疼得他软了身子,但他却没吭声,眼前太美了,摇光星途落尽,朝霞晨辉并进,美得让他心醉。天高海阔的感觉似乎还不错,有此人还有这个孩子相伴,往后的日子也许还能容他憧憬一二。
可佳期如梦,好景难留,追兵很快就策马赶上,仇厉拔剑四顾,准备为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杀出一条血路。
南疆王端坐在一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之上,垂目视他们如蝼蚁,开口便嘲笑夏侯蔼堂堂一个皇帝,竟然为了活命躲在泔水桶里。
夏侯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气定神闲地与他做交易,他道:“这人只是我的贴身侍卫,因为忠心护主才来救我,念在忠义难求,不欺其志,王上只需放了他,我便任君处置。”
南疆王道:“本王要将你永囚于后宫,如母狗一般不停的生产,你也愿意?”
夏侯蔼的眼生得狭长,眼尾上挑,勾出冷冽的弧度,瞧着人时就显得桀骜不驯,如今他敛着眉眼,貌似温驯听话:“一切如王上所愿。”
南疆王盯着他,眼神却愈发恶毒,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在他面前,只道,一命换一命,你只能救下一人才视为公平,而另一人则要服下这瓶毒药。
他挣了挣从仇厉的背上滑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往地上一坐,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仇厉想要上前,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自己缓缓地拾起了地上的那个瓷瓶。
仇厉低声喝道:“无需为难,我带着你们杀出去。”
夏侯蔼看着他张狂的眉眼,一如十年前在山崖边那般意气风发,那时他也说了这句,我带你杀出去。可这一次,他深知仇厉若带着他和孩子是断无生路的,是啊,他的面前没路了,但仇厉还有。
夏侯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了瓶口,往嘴里倒去。
仇厉顿时目眦欲裂,劈手夺下那瓶药,但夏侯蔼已咽了下去,仇厉忙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一掌拍在他背心让他咳出一口来,可是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转瞬间,夏侯蔼的口鼻处已有黑色的血流了出来。
仇厉封住了他的心脉,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地上,将孩子移到背后,从龙出鞘直指南疆王:“将解药交出来。”
南疆王眼见夏侯蔼跟他鱼死网破,正值盛怒之际:“这可是‘在天涯’,断肠人在天涯,自无解药。你也无需为他收尸,因为你和这个孽种也必须死。别以为能瞒得住本王,这个孽种就是你和他生的,今日你们都得死。”
“那你便一同上路吧。”,话音轻缓,自仇厉身上倾泻而出的杀意覆落而下。
寒光一闪,陌刀刀吟铮鸣,亟如风驰电掣,以惊涛骇浪之势向南疆王斩去,南疆王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从马上滚落去避,可怜了他□□的宝驹,一刀斩下便身首异处。
南疆王慌不择路地嚷道:“护驾,护驾。”
众士兵顿时团团将仇厉围住,这时气若游丝的夏侯蔼,咳出了一口恶血,凄厉哀绝地喊道:“仇厉带着孩子走,快走!”
仇厉闻言被猝然的顿悟所撼,一股炽流直冲脑颅,这一刻他才明白,每一次生死关头之际,夏侯蔼都是将生路留给他的,若上次在喜宴上他还不够笃信,那这一次他可以确信不疑,为了什么呢?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夏侯蔼的侍卫,甚至是玩物,虽然他避无可避地动了心,却从未想过其实夏侯蔼也是同样爱着他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宁愿喝下毒药也不愿成为他的拖累,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千辛万苦地生下了这个孩子。
仇厉心中顿时又悲又喜,掌中的陌刀势如破风,眼前再无可阻挡他之物,长刀所及之处的血色比这漫山连绵的红花还要艳冶,而这弥山亘野的红花哪是什么映山红,分明就是彼岸之花,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南疆王见部族皆被眼前这个可怖的男人斩于刀下,惊恐于大势已去,爬上一匹马欲落荒而逃,却被仇厉一刀斩了马蹄,他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满是血污的泥泞里。仇厉浑身浴血,像个淌过尸山火海的恶兽,他拖着从龙踏着遍地的残肢断首而至,那南疆王赶紧求饶,见他不为所动,便恫吓道:“你若杀了本王,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遭到我南疆所有部族的追杀。”
仇厉的眸子里空洞无光,阴翳一片,他轻启薄唇:“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肖想让他帮你生孩子?去地府里生个够吧。”,寒意殁身,身首异处。
仇厉割下他的首级随后套了匹马,将陷入昏迷的夏侯蔼用绳结绑于身后,孩子置于胸口,这孩子不知何时醒了,皱着小眉头四处张望,小脸儿上净是不耐,像极了幼年的夏侯蔼。
我真是太爱夏侯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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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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