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青年那苍白的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他拍了拍徐雨歇僵硬的肩膀说:“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的~对了,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个纠缠不清的梦魇,「谎渊枯骨」萨欧·阿比斯莱斯?”徐雨歇打掉了搭在肩膀上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呜呜~你可真会伤人心,我都帮了你那么多次,你竟然把我的帮助当成纠缠,我真是……太喜欢了。”
这家伙忸怩作态的样子令他反胃,虽然不知为何这个诡物要以人类的样貌出现在他面前,但他知道和那些东西扯上关系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能猜到眼前这个青年躯壳应该只是一个分身,但他不知道对付分身他能有多少胜算,这家伙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敌意,眼下也许能和他斡旋一番。
“找我何事直说,不必在那儿装模作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性子了,是被那群人影响了吗?”
徐雨歇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抽出腰间的小刀。
“哎哎、不逗你了,我之前让你来找我,可是因为想告知你一个重要情报——那个女孩,我们找到了。”
这句话让他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他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诡物的话不可信,更何况是那个满嘴谎话的家伙。但心底的愿望强烈地想要迫使自己去接受这个说法,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谎言,他也不用再在尘世间四处奔波了。
“我就知道你对这个情报感兴趣,你要找的人就在迷思会,这是她的亲笔信,你应该能认出她的笔迹吧?”萨欧从垂到脚踝的长发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戳着一个花纹奇异的火漆。
他伸手接过那封信,就在指尖接触到信封的一刹那,无数的黑线从他脚底下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包裹。
接踵而来的是缺氧窒息般的眩晕感,像是掉进了氧气快被耗尽的火焰之中。时间、空间、位置,这些概念越来越模糊,他的大脑传递出一种自己无处不在的知觉。
然后是一阵抽搐,混沌无光的火焰被收束,他逸散的意识被某种容器收集,好像有几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语气里满是焦急。
徐雨歇想从那种类似梦境的迷幻体验中脱离出来,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人们常常会被梦魇缠身,直接醒来显得相当反常。
他努力睁开双眼,看到了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天花板。此时他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席梦思,厚重的棉被捂得暖烘烘的。一双有些凉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额头,再次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庞,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妈……是你吗?”
温柔的手揩去他脸上的泪水,熟悉的触感打开了他的泪阀。
“傻孩子,你哭得那么伤心干什么呀?妈妈在这儿陪你呢。”久违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响起,他能肯定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已故多年的母亲。
“你……你和爸都还活着?”
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带着慈祥而和蔼的笑容问:
“哎呦你这孩子,爸妈都活得好好的呢,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胡话,是不是做噩梦啦?”
噩梦……?
难道自己做了个长达三年的梦?
这么说来,他的父母没有遭遇那场车祸,他也没有精神失常浑浑噩噩地被送到疗养院,没有知晓那些不详的存在,没有经历末日的灾难,没有杀掉信任自己的人们,没有……
这真是,太好太好了……
他紧紧拥抱着母亲,感受着她的体温,生怕她再次像幻境一般消散。
……
萨欧将自己链接着黑线包裹成的茧,他把茧中人的梦境像电影一样放映给了远处的那些人——他们全都身着黑袍脸戴面具,唯一的不同就是面具上的花纹样式。
这群黑袍人围坐在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旁,审视着正在放映的梦境。会议桌的尽头是象牙白的十二边形王座,王座上却空无一人。
黑袍人声音浑浊而嘶哑、时大时小,像海潮一样在黑暗空荡的房间里涨伏起落。
“不…太行。”
“感觉…不如……”
“换……另一个。”
面对他们的质疑,萨欧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哎呀客官别急,我看上的人绝对不会差,各位就等着看好戏吧。”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接下来的场景让黑袍人的议论声小了下来。
只见悬浮在黑暗中的画面里,那个少年在半夜时分悄悄进到了厨房,拿起一把尖锐的菜刀,向父母的卧室走去。黑袍人的目光统统被吸引过去,萨欧将镜头转到那间卧室,却只能看到一床血水。
会议室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萨欧却疑惑为何画面中的主角凭空消失了。
正当他还在思索时,突然感到分身的那具躯壳摔倒在地。
萨欧断开了画面的传送,方才发现徐雨歇已经从黑茧之中挣脱出来,此时正将自己压在身下,用小刀泄愤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割着他的喉咙。
“戏看够了?你还认为自己那低劣的把戏能骗过我?”
“哈哈哈,我说怎么没有发现异样,原来你在梦境里的所思所想也都是谎言,连无意识的自己都能欺骗!了不起,你可真是个天才!”
从被徐雨歇割开的皮肤中钻出了几根黑线,撬开他的嘴唇充盈了整个口腔。尖细的声音狞笑着进入他的脑海,化成能被认读的词句。
“让我的分身与你同行吧,从此之后你的口中只能吐出谎言,但你的眼睛却能拥有看透一切真相的力量,好好利用它吧,不要让我失望。”
随着黑线的离开,那个消瘦的青年变成一幅空壳,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张皮。
一阵风将那副皮囊上的信吹了起来,送到了徐雨歇手上,他能够感受到信件的重量,这次他拿到的是“真实”。
没人知道徐雨歇收到那封信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孤身一人回到了基地,跟他一起行动的那两人也不见了,他在血腥味浓重的管廊里,一言不发地收殓着遍地残骸。
歌利卡也抱着解睦回来了,他将怀中的人放到地上的一张毯子上,前往仓库寻找药品和拐杖。
躺在地上的少年有些萎靡不振,他呆呆看着徐雨歇沉默地收殓尸骨,身上时不时传来阵阵刺痛。良久,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歌利卡看穿了他的心思,直言不讳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很快就会滋生病菌,并且你们无法进行有效消杀,我认为起码现阶段是不能呆在这里的。”他把拐杖递给解睦,有些生疏地给他上药:“也许我们之前碰到的「迷思会」是一个重要线索。”
解睦忍着疼痛用拐杖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挪到徐雨歇身旁问:“你认为呢?”
“不能去。”他停止了收殓,缓缓抬起头。
“为什么这么说,你也碰到那些人了吗?”
“我已经分辨不出真假了,只能实话实说。”
“你是说迷思会很危险吗,那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应该是想表达,自己接受了某位的赐福,只能说谎话了吧?”
歌利卡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更为浓郁的,不属于人类的气味,这人也许已经接纳了自己的同僚提出的,某些更出格的交换。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徐雨歇直接张开嘴,让他们看到了那个怪异的舌头。
他的舌头变得黢黑,并且前端像蛇一样分了岔,舌苔也不再粗糙,而是光滑发亮。舌根处能隐约看到一些白色的象形文字,却看不出是哪个地区的语言。徐雨歇展示完后就闭上嘴,开始收拾行囊。
“这么快就要出发了吗,我们可是还没有一点线索啊。”
线索并不是没有,徐雨歇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里面的信纸被他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张简易绘制的地图。
地图上的标注同样用那种古怪的象形文字写成,他们仅凭图安的话很难猜出上面标画的是何地。正当他们无计可施之时,刚刚回来的李重萌一眼看出了地图所指的地方。
那是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城市——位于黎璟国东部平原的沿海城市:L市,她噩梦开始,也是噩梦结束的地方。
L市市政厅,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皮质靠椅上,背对着办公桌,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的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正向他报告之前那场会议的成果。
男人转过身,他的深邃的眼睛像鹰一样凌厉,从额头最上面的正中央,到脖子前方能被看到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就像是被人生生从中间劈成两半,再用不知何种方法拼合起来一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和打火机,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后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注意这群人的动向,把他们列入王座候选人名单。
还有,「补天部」现在收集到了多少建材、「染武库」的供给进度如何,等下做成纸质报告交给我。”
黑袍人退下后,男人百无聊赖地抽着雪茄,一旁的阴影里伸出几根类似头足目生物的触须,想要袭击这个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男人。
就在危险离他还有几公分时,男人动作迅猛地一把抓住附近所有触须,用力一捏,触须连同那一团阴影一起化作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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