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雨歇拿着填好的表格,来到了灵犀谈会场,说是会场,其实就是一块在废墟上临时圈出来的一小块地,简陋的布置掩盖不了衰败的真实,会场入口处摆着的迎客松,或许是他们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门面装点了。
与会场本身的萧条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场地内火热的氛围——各个年龄、各个阶层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地准备着,他们都是「温和」的追求者,无论这些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此刻的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博得「温和」的芳心。
至于「温和」本人,她还有要事缠身,自然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的。说到底,灵犀谈这个活动只是她的手下自行举办的,他们看到了她在月下孤独的身影,说什么也要帮她从孤独中解救出来。
她知道自己遗忘的东西十分重要,虽然对他们的计划不抱太大希望,但试一试总是没有坏处的,所以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不在现场的她,也许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追求者有多么疯狂吧。
入场时间结束,几位身穿神道教巫女服的女人从幕后走了出来,她们挥舞起手上的神乐铃和御币,跳着祓除仪式的舞蹈,吟唱了一些悠远空灵的祭词后,纷纷跪伏下来,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了一道散发迷光的口子,一个身着黑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种打扮徐雨歇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人隶属于那如同梦魇一样缠着自己的迷思会,而他们的出现,往往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徐雨歇丝毫不敢懈怠,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迷思会内部是分化了许多职能不同的组织的,希望自己遇到的这一位,不是崇谎人那种难缠的家伙。
黑袍人稳稳落到地上,他环视四周,似乎在审视着参加这次集会的每个人,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徐雨歇身上,面具之下是难以知晓的神情。良久,黑袍人才把视线移开,会场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停滞了。徐雨歇知道,这是黑袍人释放威压的结果,看来自己今天是遇到了一个硬茬,但好在他目前貌似并没有怀着恶意。
那人差遣巫女搬来了一把椅子,他一言不发地落座,两侧的巫女颔首低眉,随着一声轻咳,正式的审问就此开始。
“来吧,想我展示你们对「温和」的真心,由我来决定你们是否有与她久伴的资格。”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抢在众人之前来到了黑袍人脚下,他趴下肥胖的身子,半跪在地上将怀里的手提箱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其价值起码有普通人十多年的积蓄。
“弁官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在下从商已有几十载,烦请……”
没等胖男人说完,黑袍人就一脚踢开了装满现金的箱子,不耐烦地回绝了他:“钱买不来真心。”
胖男人慌张地捡起被他踢散的纸币,再次将它推到黑袍人跟前,又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根沉甸甸的金条。
“真心也换不了钱,我知道现在的钱基本等同于废纸,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实力,我可是掌控了这座城市的必需资源,你也不希望我把粮食和供水都切断吧?”
那人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像个笑面虎一样威逼利诱,只不过这一招并没有什么用,黑袍人打了一个响指,胖男人的头应声落地,喷溅的鲜血浸没了手提箱里的钱。
会场里的人对胖男人的死并没有任何动容,他们争先恐后地在黑袍人面前表现着自己,而那人的尸体也变成了一块垫脚石。
“让我见见她吧,我把手放在火上,能够忍耐多久你就让我见她多久,求求你了!”
“我爱她,我从出生起就开始爱她了,给我一个机会!”
“为了她我已经把家里所有女人都杀掉了,是我最爱她、是我!”
……
这些人已经不能叫作疯子了,疯子至少还是人,而他们只是抛弃了人类尊严的,没有理智的野兽。纵使是见过了太多荒诞场面的徐雨歇,也只对这些人感到恶心,他不禁思考起来:默许这一切发生的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与谢野咲良吗?
可是如果连深入交流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徐雨歇总结着通过审核的人的共同点,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用匕首划开了手腕道:“纵使血液流尽,我对她的爱也会支撑着身躯屹立不倒。”
人们惊奇地看着这个少年完成了他的誓言,会场的地面血流成河,足足有四升的鲜血,要知道这已经接近一个人全身的血液了,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倒下的迹象。于是理所应当的,徐雨歇通过了审核,待众人散去后,地上的血液变成一根根黑色丝线,回到了少年的身体,黑袍人找上了他,告知他那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梦主」和缃皇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一个月,不知为何,彼时打得难舍难分的二者,突然之间停止了战斗,没有任何前兆,从裂缝里回到了世界之外。这次事件就像是夏季的某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破碎的城市和遍地尸体,默默记载着曾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两座城的幸存者几乎全灭,这就是阻碍迷思会的下场,两位管辖者统统被革职,失去了「倒生树」所赋予他们的原质和力量。
只不过生命终归是顽强的,犹如漫山遍野的芒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逃到城市之外的零零散散的幸存者群体,在灾难过后回到了故土,像之前一样重建自己的家园。初生的婴儿在残垣之中呱呱坠地,新生的希望在废土之上发芽,风暴散去,太阳升起。
此时的丁尧和唐沛仁也只是两个普通人,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没有力量,万事轻松。再也不用跟迷思会那群疯子合作,他们一个是养花弄鸟的老头,一个是百无聊赖的烟鬼,没有了和诡物的联系,他们看以前的自己只觉得简直是疯得离谱。
解睦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和徐雨歇取得联系了,也不知道孤身一人前往日樱国的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过分的担忧也没什么作用。按照之前的约定,事件解决之后如果他还没有回来,就去日樱国找他。
一行人进行着出发前的准备,解睦扶着要来为他们送行的老丁,轻言细语地跟这位孤寡老人交谈着。
“我以前也想过牺牲自己来保全大家,但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做法其实根本没用,人死了,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解睦搀扶着老人,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二人身上,显得格外温馨。
在老人的注视下,他们三人渐行渐远,然后在脱离老人视线的地方停了下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一天你把「难名难述者」引领南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嗯,要组织出让你们能够理解的语言还是有些难度的,让我想想……我先问问你们,你们对于「世界」,有哪些理解呢?”
歌利卡的神情难得地严肃了起来,这让二人也打起了精神,仔细思考着他的问题。
“世界……大概就是全宇宙?”
“我之前读到过,世界一词最早出现在佛教,既然和信仰有所关联,想必多多少少和你们也存在些共性吧?”
他们的解释让歌利卡松了口气,看来要解释清楚的话,还是比他预想中的要简单。
“看来你们对更为本源的事物还是有一些认知的啊,那我就打个比方吧。
你们都做过梦吧?人类的梦境我大概在书中了解过,它们往往是缺少逻辑、异想天开的,并且很少会有连贯的、有序的梦境——其实这就是一次「翻转」,梦中世界的规则往往与做梦者自身有关。
无序与有序,熵增与熵减,这一切都是本源之物的映射,循环往复、无始无终。接下来的话你们不必逼迫自己的大脑去理解,因为那是超越世界的、最初始的癫狂。
亘古不变的幽邃之中,至高无上者在混沌的王庭中沉睡,无形的藩属奏响单调可憎的乐章,只为驻留祂的幻梦。梦,或许这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描述那种状态的词吧——没错,所有的世界都不过是祂的一场场梦。
热寂,大坍缩,真空衰变……任何人类设想中的终极结局,都不过是那位的‘梦醒’缩影,是高于一切相位的彻底终结,就连我们也无法逃脱。
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我们是因为来到了这个世界才有了意识和形体,虽然我们不存在生死,但不代表着我们能够躲过本源的终结。
万千的世界中鲜有祂的信徒,没有任何灵魂胆敢呼唤祂的名讳,祂本该在混沌王庭中永远保持盲目痴愚的状态,可迷思会的人们,正在试图让祂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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