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寐神子」感受到了自己对与谢野咲良支配能力的下降,陡然暴怒,囚笼中的毒蛇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它们奋力扭动身躯,彼此的鳞片摩擦出令人不悦的乐章。束缚住与谢野咲良的五根铁链也开始摇摆振动,拉扯着少女的四肢和脖颈,像是要在半空中将她撕碎。
少女双眼紧闭眉头皱起,她的身体在剧烈的晃动下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突然间,一声巨响传来,那五根粗大的铁链同时断开,沉沉地砸到囚笼的地板上,产生的震动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而原先被捆在半空的与谢野咲良,此时正急速下坠,她的身下,是翻涌的蛇群。
徐雨歇顾不上毒蛇的阻挠,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前方飞奔过去。自己的脚踝处貌似被咬到了,疼痛逐渐被麻痹掩盖,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但好在,少女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一旁看戏的萨欧吹了个口哨,这种经典的场景,在相关的作品中经常出现,可他却百看不厌——能够调动情绪的场景往往会让人忽视其合理性,而这个时候,正是‘坑蒙拐骗’的好好机会。
比如,此时的徐雨歇,似乎并没有想过束缚的铁链为何会突然断开。
怀里的女孩一把推开了他,并以一种不符合人类生理构造的姿势站了起来,她光滑白净的脸颊变得黯淡粗糙,一片片蛇鳞从皮肤下钻出。地上的毒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从她的小腿向上攀缘,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将她的每一寸肌肤完全覆盖。
一个由人类上半身和蛇的下半身拼接而成的怪物出现在他眼前,她的双臂细长,瘦得皮包骨头,骨骼比例十分不协调,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美感。「幽寐神子」以与谢野咲良的灵魂为媒介,让自己的化身降临在这片意识空间。
祂换上了与谢野咲良的面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并用和她一模一样的声线说:“阿歇,你终于来啦,这一路上很辛苦吧?在这里可要好好休息下哦。”
昔日的影像与诡物的身形逐渐重叠,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若是换作以前的他,或许会在陷阱的引诱下彻底沉沦吧,但现在他的灵魂已经被锤炼得无比坚韧,也无比冷酷了。
“再学她说话的话,我就杀了你。”
“是咲良惹你不开心了吗,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改!”
徐雨歇不再理会这家伙,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抽出靴刀,在远处旁观的萨欧心领神会,扔下手中的小兽,化作几缕黑线,附着在了刀刃之上。
“就算融合得再完全,你也不可能成为她,放弃吧。”少年轻声说道,微微低着头,双眼埋藏在厚厚的刘海之下,一步一步地向那只诡物靠近。
人首蛇身的化身瞬间暴跳如雷,亿兆年的岁月里,在祂行经之处,无人不赞叹祂的优美——祂是万变之不变,是融世之灵思,从来没有任何智慧体能够否认这一点。可祂终究只是一个化身,无法具备「幽寐神子」的包容,无能狂怒的模样,实在令人汗颜。
那个化身撕下与谢野咲良的“面具”,祂的嘴像蛇一样咧开,尖锐的獠牙参差不齐,瘦长的指爪像猎鹰一样勾起,祂俯下身子,扭动巨大的蛇尾,向面前的少年袭来。
然而令祂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竟然张开双臂抱住了祂的蛇身。人体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正当祂以为是自己的蛊惑有了成效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四分五裂了。徐雨歇环抱祂的手上握着那把尖刀,将它从背后插进了化身心脏的位置。
“哦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怀中抱妹杀’吧,想不到你还挺会的嘛。正好外面也准备好了,咱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刀刃上的黑线钻回了徐雨歇体内,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并引导着他走出这个意识空间。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徐雨歇终于在背后感受到了坚实的土地,坚硬的石砖令人安心,他很想就这样好好躺着休息会,但刺眼的阳光却迫使他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与谢野咲良的脸,在之前种种经历的刺激下,眼前这一幕可以说是“开幕雷击”。他像蛇一样从地上弹起,抽出身侧的刀就要往少女的脸上招呼去,幸好一把唐刀及时挡住了他的攻击,不然剧情就“神展开”了。
“喂,她这么精致的一张脸你也下得去手?起床气那么大?”
“没关系的,他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很正常,我不会在意的……只是有一点伤心,一点点哦。”
“她不是你的恋人吗?怎么是这种反应?”
“是啊,看不出来你是喜欢对女孩子使用暴力的那种人呢。”
趁着眼前的人们正在互通有无的空档,徐雨歇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他们三人不是还在「赦城」准备试炼吗,按照推算试炼还没结束啊,怎么跑到日樱国来了?
有点蹊跷……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那家伙的身份。
徐雨歇将刀收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与谢野咲良跟前,毫不掩饰地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还是说我又变漂亮啦?”少女微笑着打趣道,他那一板一眼的谨慎样子,还是那么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调戏一番。
“你现在,是「温和」,还是「幽寐神子」?”
“呜呜,不用在意的伤心值上升了……我是与谢野咲良啊,接下来应该不会上演失忆的桥段吧?”
她没有在说谎,而且听这活泼的语气,是她本人没错,可是她是如何摆脱「幽寐神子」的掌控的呢?融合应该是不可逆的才对……
像是看出了徐雨歇的疑惑,解睦出面解释道:“那位「幽寐神子」现在还在她的体内,只不过我让歌利卡切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系,再通过她想要见你的这份决心,让自己的意识重新掌控了身体。这样一来,她也同时失去了力量,虽然这种做法并不是长久之计,但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所以说,我现在既不是「温和」,也不是「幽寐神子」,就是没什么用的、普普通通的废物——与谢野咲良!”少女骄傲地双手叉腰,把头抬到了天上。
紧张的气氛化解开来,就连一直紧绷的徐雨歇也忍俊不禁,久违地调侃道:“能做出这样的自我介绍,也就你这样的小傻子了。现在可是末世,没有力量就是个任人欺负的沙包,哪里值得骄傲了?”
“这不是还有你嘛,那些珍贵的回忆,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如今没有了「幽寐神子」的阻碍,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些看不见的粉色泡泡。
“重萌姐,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还没有被洗劫的便利店,麻烦你去那里搜刮一下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倒是你身边那位,可是块向来读不懂空气的呆木头呢。”
他们知道是时候为徐雨歇和与谢野咲良创造一个二人空间了,只有那个非人的家伙理解不了人类的浪漫,还站在了最佳观赏角度上,打算看一场好戏。
“歌利卡,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免了,我现在没空。”
“你没空?!”看来想要支开这家伙并不容易,解睦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说好的阻隔「幽寐神子」的报偿,我现在就给你!”
这是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歌利卡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观众席”,因为比起看戏,还是“入戏”更重要。
他们来到了一片没人的空地,虽然游荡着零星的被转化者,但它们并不敢靠近。
“那么,把扣子解开吧。”
“???你在说什么?”
疑惑不解的少年并没有做出行动,歌利卡便直接上手,扒下他的外套,解开了里面衬衫的扣子。
“你这是干什么,摄取灵魂不需要这样做吧?”
解睦想要掰开扣住他肩膀的手,却只是徒劳,二者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了。
“不要乱动,现在的我如果变成黑雾,一举一动都会促使‘那位’的苏醒,所以只好采取更加原始的行动了——吸血鬼你知道吗?”
没来得及做出回应,解睦就感到颈肩相连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冰冷又柔软的触感,嵌在肌肉里的尖锐物体缓慢移出,温热的液体向外逃逸,带着灵魂的气息,与那一份冰冷尽情交织。
“好痛,痛死了,影视里的那些人是怎么做到一脸享受的啊?受虐狂吗?!”解睦在心中怒吼,现实却是被疼得动弹不得,果然电视里的都是骗人的。
烈日当空,一只只不具人形的诡物在街上游荡,在它们无智的低吼声中,两对身影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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