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色视觉者才能看到的颜色在顷刻间翻涌起来,交融、鼓动、绽放,混沌的幕布上呈现出万花筒般的景象。解睦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与某种东西连接在一起,它既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却能让那些不可名状之物变得能够被理解。
低沉单调的笛声像水一样从幕布之后渗透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虽然眼前空无一物,但他知道前方的虚空之中,站立着一位无形的吹笛人,正伸出一只长爪,想要触摸自己的脑袋。
解睦警觉地想要抗拒,他记得自己几乎在疼痛中昏厥,然后便看到了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人在死前会看到一些幻境,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快点从其中醒来的话,自己可能就要小命不保了。
“是真实太过虚幻,使你无法相信?还是梦境太过真实,使你难以接受?”长爪触碰到了他的额头,笛声在脑海中转化为母语的词句,给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疑问。
“你是谁?有话直说,别当谜语人。”
“不要如此抗拒,我是来帮你的,你可以叫我「命运的苦主」。”
“苦主?那不是指被害人的家属吗?命运被杀死了,而你是它的家属?”
“现在的你可以那样理解,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一点的时候——帝力·琼斯把你们引导到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地带,如果我不来帮你的话,你们会全军覆没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你的出现就是个陷阱呢?”
“这份谨慎值得称赞,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知道我的话可不可信吧。听,你心底的声音在说什么?”
“……我明白了,那么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无形的吹笛人笑了——虽然他没有形体和五官,但解睦清楚他在微笑,因欣慰而微笑。
“那位存在的梦中,游离着祂的一个化身,化身居于时空外延,在梦境中做梦。”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充满比喻和暗示的谜语?”
“很遗憾,有些事我没办法说清道明,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理解其中的奥妙——这里是‘梦中之梦’,记住这一点,才能让你所珍视的一切恢复如初。”
混沌褪去,吹笛人回到了不可言说的存在身旁,松散地环绕着祂,继续吹奏那永恒单调的笛曲——「命运中的未知带来了恐惧,只要杀死命运,恐惧也会随之消失」
意识归来,解睦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右侧空落落的,并遍布着撕裂般的疼痛。他转头望向痛感的来源,只见自己的右臂竟已被生生扯下,被一团黑雾包裹咀嚼。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慌乱的神情,相反,一种犹如死水般的平静充斥着全身,伴随着透骨的冰冷,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之中。
梦中之梦……少年仔细回忆着歌利卡曾经的解释:
“被人类称作梦的事物,其实是一种「翻转」——有序与无序、熵减与熵增、起始与终结……包括你我在内,世间万物都源于那位存在的梦境,这须臾的秩序,只是一次「翻转」的产物。”
混沌和秩序、存在和虚无、生存和死亡……如果说他们口中的那位,祂的梦境创造了和谐有序的诸多世界,那么梦中之梦,则意味着无序与毁灭。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个世界,攻击自己的黑雾与现实世界的他完全相反,而死亡成为了离开这里的关键。
这是一场豪赌,用众人的生命,去赌那个自称「命运的苦主」的家伙,他所透露的情报的真实性。虽然解睦只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他选择相信——因为相信他的感觉,就如同相信自己。
到头来他们又被迫参与到了一场赌博游戏中,这完全符合那个黄毛小鬼的喜好。
解睦任由黑雾吞噬着自己的身躯,生命像沙子流过指缝一样迅速流逝,□□对死亡的恐惧将疼痛放大到了极致,生物的本能在催促着自己从死亡身边逃离,所有负面情绪通通涌进脑海。极限的痛苦过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散发柔和光辉的隧道,听说许多拥有濒死体验的人都见过这个隧道,这么说来,他赌对了。
痛苦被欢愉所取代,少年浑身轻松地走过隧道,就像那些死去的人一样,离开了虚无的梦。
泥土和青苔的气味钻入鼻腔,身下的大地湿湿软软的,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终于出来了啊,这里是「建材加工厂」的大门,要在这里等等那些人吗?顺带一提,他们可不像你这么走运,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意思,他们出不来了吗?”解睦唰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朝依靠在墙边的歌利卡走去。
歌利卡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逐渐走来的浑身脏兮兮的少年,向旁边躲了躲说:“你觉得他们是会束手就擒的那种人吗?想必他们在那里活的好好的呢,正因如此,他们可能永远也出不来了。”
“把我送回梦中之梦,你能做到的吧?”
“嗯?”
“我去杀掉他们,然后再死一次。”
解睦注视着歌利卡,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疯狂的决定。他眼神坚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歌利卡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美味,太美味了,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灵魂如此坚韧。
“没问题,十分有趣的提议。”歌利卡半蹲在地,拉起少年的右手,闭着眼睛吻上了他的手背,“伸出食指和拇指,作出□□手势,抖动手腕就会有子弹从你的指尖射出,用它们去射杀其余的三人吧,期待你的表现。”
言罢,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那把拼接在一起的银钥,把它放在少年的手心,在二者接触的一瞬间,钥匙强烈的光辉,将解睦再一次带回到那个地方。
夜幕低垂,一道银光划过天际。在半空中,少年观察着底下的森林,找到了两处打斗的痕迹。气流在耳边呼啸而过,身下的巨杉越来越大,他右手撑地,完好无损地落在地面,脑海中却传来帝力·琼斯不满的声音: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已经‘通关’了,不许再玩‘二周目’。哦!我知道了,你是想——”
帝力·琼斯的话被无情打断,另一个声音出现在脑海:“解睦,听得见吗?三点钟方向和九点钟方向,你的同伴就在那里。”
“你!唉,本大人大人有大量,随你们闹吧,我就再等等好了……可不要让我感到无聊,否则在等下的决战中我可是会想办法折磨你们的!”
解睦的额头上挂满了无语的黑线,腹诽道:在别人脑海里咆哮,有没有想过主人的感受?!算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三个同伴,歌利卡所说的位置与我观察到的基本一致,把自己传送过去好了。
他念诵着渡语,瞬间出现在了三点钟方向的目标地点,这里是一个营地,篝火还燃烧着,却没看到一个人影。他走到一旁的帐篷外,掀开帘子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全身打满了绷带的男人蜷缩在角落,壮硕的身躯躲在狭小的帐篷里,着实滑稽。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肿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道,看样子是被打掉了几颗牙。
“李重萌在哪?就是一个背着唐刀,梳着高马尾的少女。”
“哦,你说女王…啊、呸,李姑娘啊,她、她和我的兄弟们一起,去森林里搜寻物资了。”绷带男说起李重萌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这一身伤就出自她之手。
歌利卡说的没错,三位同伴会想办法在这里生存下去,这样的话,他们就永远无法离开了。
“他们去哪了?”
绷带男颤颤巍巍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解睦道谢过后正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做出□□手势,对准了帐篷里的人。
手腕抖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绷带男的额头血花飞溅,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疑惑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并不是嗜杀,只是想到这里面的人或许都是被困者,就没有理由放任他们在梦中腐朽。
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解睦来到了密林深处,前面隐约透出一些火光,还有听不真切的交谈声,看来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他的心底升出莫名的焦虑,之前杀掉绷带男的场景一遍遍在脑中回放,一想到昔日的伙伴也会死状凄惨地倒在自己面前,就心底发毛。
虽然他已经在梦中之梦死过一次,歌利卡也确认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他还是从心底感到害怕——怕这本该是虚假的一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变为现实。
“怎么,打起退堂鼓了?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救他们出来,现在却又没那个胆量了?如果你就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可太让我失望了。”解睦的脑海中再次响起歌利卡的声音,他果然清楚对自己最有效的激将法。
“我不会再怯懦,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少年将手作枪,径直走向前方的火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