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仪式的进行,漆黑的天幕开始鼓动起来,犹如妊娠期的胎动。祭坛上,「代理者」享受般地闭起双眼,感受着来自世界之外的波涛,身后正在发生的闹剧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你们这群混蛋,竟敢把我的姐姐!不可饶恕…该死、该死!”李重萌从见到断刀的震惊中挣脱出来,立马就被愤怒所侵占。
她一把抓住那半截唐刀的刀柄,把它从祭坛上拔了下来。在入手的那一瞬间,某个残酷的事实再次应验——从那柄断刀中,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姐姐的气息了。
而这个残酷的事实,催生出了极致的恨意,理智溃败,愤恨占据上风,此时的她,有如一头脱缰的野兽。
李重萌握紧那半截断刀,闪身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袍人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刀刃放在了他的颈侧动脉上,然后发狠地切了下去。
她将唐刀的刀刃拉向自己,那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片齐整的断面,人头被黑袍的兜帽包裹着,骨碌碌地滚落在地。然而奇怪的是,预想中鲜血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人倒地后,脖子上只是缓缓地渗出了浓稠的黑血,并且散发着浓烈的腐臭,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
不过这种异常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在愤怒的驱使下,她马上来到下一个黑袍人的身后,用同样的方法,让他的脑袋和身子分了家。
然而奇怪的是,看着自己的同伴接连倒下,那群黑袍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就连那个看起来是头领的家伙,也依然闭着眼睛,仿佛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被愤怒压过理智的李重萌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将那些黑袍人一个接一个地杀掉后,径直走向祭坛中央的那个人。
“杀气太重的话,会影响灵魂的‘口感’,希望你不要给我添麻烦。”「代理者」依旧闭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说。
李重萌没有说话,代替她回答的是那半截唐刀,八寸长的断刃瞄准了那人的脖子,直直地刺了下去。她想要故技重施,就这样把那家伙的脑袋给砍下来,然而这次却不像刚才那样顺利——锋利的刀刃竟然无法切断那人的颈椎,甚至卡在了里面进退两难。
“你的‘姐姐’本来就断成了两截,你难道想让她再断一次吗?”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复仇、复仇、复仇!”
“……失去了诡物的力量后,连理智也无法保持了吗?”那人缓缓转身,脖子上插着的断刀脱离了掌控,跟随他的动作一起转了过来。
刀刃的断面从他的脖子里露了出来,已经被鲜血染红,但更加令李重萌惊愕的,是那人的面容。
“不、怎么会…徐雨歇?为什么是你,是假冒的吧?”
“哈,没想到让你冷静下来的竟然是我的这张脸啊。对普通人来说,果然是更容易从这些虚假的东西中获得认同感啊。”那人煞有介事地抚上自己的脸颊,他的手掌竟是森森白骨。
“想要给姐姐复仇?就你这样的撒泼打滚也算复仇?简直是个笑话。”「代理者」一把拔掉插在脖子里的断刀,将它丢到李重萌面前,然后张开双臂,张狂地说,“让我来教教你吧,想要复仇,必须要舍弃爱——挡在路上的如果是同伴,你就不复仇了?如果是亲人,你就不复仇了?如果是挚爱,你就不复仇了?纯度根本不够啊……拥有爱,注定是会失败的。”
“就像现在,我这样毫无防备地对你敞开怀抱,你只需要尽情地攻击我,就能完成复仇。可你却犹豫了,而这种犹豫,是致命的。”
话音落下,李重萌的身后响起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转过身去,只见那些被她砍下的人头中纷纷钻出一只只鸽子大小的「闪虫」,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让虫子钻进了脑袋。
等徐雨歇赶到时,祭坛上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黑袍人站在祭坛中间。担心其中有诈,他警觉地环视四周,祭坛周围就是漫漫黄沙,几根石柱背后也藏不下多少人,可是常识在这里或许并不管用,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为妙。
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就朝面前的祭坛丢去,在确定没有什么隐形的东西,或是触发式陷阱后便向祭坛中间的黑袍人走去。
可是,当他前脚踏进祭坛的一刹那,无数的黑线就从身体里喷薄而出,并像归巢的鸟群一样,涌进了黑袍人体内。
“萨欧,这是怎么回事?回归于我,我才是你的归宿!”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那人察觉到了。
“徐雨歇…我在这个世界,是叫这个名字?这慌神的模样,竟然出现在跟我一摸一样的脸庞上,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代理者」转过身来,却并没有看到对方惊讶的模样,这让他不由地勾起嘴角。
“哈哈哈,对,就是这个眼神!阴鸷、冷漠、孤傲,就像我一样。”
之前吃过一次亏的徐雨歇不敢贸然朝那人开枪,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右手按在短刀刀柄上,随时准备迎接攻击。
“你有资格成为毁灭的见证者,我不会杀你,但在那之前,我需要让你想起某些被遗忘的事情。”说着,黑袍人伸出只剩白骨的左手,一根黑线从食指指尖蔓延出来,然后像一根飞针一般扎进了少年的额头。
接着,那根黑线开始在他的颅内扭曲舞蹈,搅动着他的神经,让他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抱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坐在悬崖下痛哭的人;吻着只剩下一颗头的少女,吮吸她脑浆的人;将心爱的少年切成薄片,一片片细心保存的人;跪伏在怪物跟前,分食妻子残肢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灵魂告诉他,那些人全都是自己。
欢快的瓣膜,墓室里的呼唤,飞行于群星之间的存在,跨过梦墙的老人,失▇▇的▇,▇▇……理智极速下降,疯狂之中,他却仍然想不起那个少女的身影。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遗忘了许多事,也逐渐理解黑袍人话语中的含义,但就是无法记起,记忆中空白的那一块。
「代理者」满意地欣赏着徐雨歇的表现,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萨欧,这一次,终于要成功了……”同时,他向祭坛放出黑线,而在丝线接触祭坛的一瞬间,这个空间变得混沌起来。
黄沙的荒原变成了深黑色的天,时空失去了它的意义,远在万里之外的海水奔涌过来形成垂直的墙壁,草木退生成种子,鸟兽倒回为胚胎。方向不再拥有固有的概念,在不休的胎动中,远方的天幕之外传来阵阵哀嚎。
混沌王庭中的▇即将从梦中苏醒,位于进行仪式的空间之外,正常的世界迎来了末日的终结——苟延残喘的生者抬头望向天空,浓稠的黑雨在天地之间拉出丝线,几只交叠缠绕的眼睛从天幕的裂缝中向外窥视,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就让地上的生灵彻底陷入癫狂。
“三分之二的毁灭并不能带来彻底的终结,我终于等来了你,一直与我作对的家伙,解睦。”
解睦牵着歌利卡的手,在不久后到达了祭坛,此时的他已经知晓自己的使命,并没有从正面回应「代理者」,为了让那家伙彻底骗过自己,他不能诉说真相。
“徐雨歇和李重萌呢?我预见到他们已经先行到达了这里。”
“那家伙把自己的记忆跟能力交付给你了吗?这倒还是头一次,也好,省了我解释……我们也是老对手了,在其他世界阻止了我这么多次,我会对他们做什么,你难道猜不到?”
「代理者」轻快地笑着,打了个响指,一根石柱从混沌的地面升起,只见一个赤身**的少女被绑在上面,双手交叉举过头顶,一柄断了的唐刀将她的手掌牢牢地钉在了石柱上。
“既然「幽寐神子」已经不存在了,就只好让她来做祭品咯。至于这个世界的‘我’,我已经把他送到安全的观众席,就不劳你操心了。”
看着在祭坛上优哉游哉的黑袍人,歌利卡十分不悦,他向解睦提议道:“直接杀了他吧,如果你对着同伴的面容下不去手的话,就交给我来。”
解睦摇了摇头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请你不要出手,现阶段的事我能解决。”
歌利卡想要反驳,但看到少年头上隐隐浮现的金色冠冕后,把话咽了回去,心中默默想着: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原质已经成长到最高的「冠冕」了啊……丰收之时即将到来,可别让我太失望。
“这么着急想要‘将军’?我手下可是还剩两枚棋子,你却放弃了自己的王牌,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黑袍人一挥手,空间出现一道裂缝,两个女子从裂缝中纵身跃下,她们神志恍惚,面容已经不似人类,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来,其中一人是前不久见过的虫二。
“「七美德」已不复存在,你们作为弃子,好好发挥自己的余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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