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许愿仪式

李杏林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出了最专业的检查,很快得出了结果——赵洁柔和孩子都没事,只是她营养摄入不足,所以看起来格外瘦弱而已。

“总之现在不能把她丢下,把她留在这里和杀了她没有区别。”映真揭开门板玻璃上贴着的遮光膜,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让她走在队伍后面吧,我会尽量照顾她的。”

浓重的夜色开始褪去,天空这道屏障已经微微发亮。

庄逢雁已经为了她们一拖再拖,现在到了必须迈出门的时间了。

“那个被捆着的家伙呢?”映真指的时被捆着的安保,“你要带着他吗?”

“他还活着,”庄逢雁绑起头发,低低的挽在脑后,“那个家伙不老实,但只要他还活着我会尽力把他带上,但不会松绑。”

庄逢雁一手扶在映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到她面前来。

映真不明所以,看着那只手犹豫了几秒,迟疑着举起自己的手握上去,一本正经的轻轻晃了晃:“合作愉快。”

隔着手套,只有手指的皮肤相触。

那是截然不同的两只手——

庄逢雁手掌的皮肤很硬,大概是军事训练留下的痕迹;映真则是截然相反,她只有中指关节处有块小小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产生的勋章。

截然不同的手,截然不同的人。

庄逢雁低低应了一声,映真便转头去向其他人转达她们商量好的计划。

她一直走到赵洁柔身边站定,庄逢雁这才拿过墙上挂着的逃生锤——那是她最初伸手时想要够到的目标。

但不重要了。

三点四十分,比原本计划的迟了十分钟。

安保亭的门缓缓打开,大家按照映真提前交代过的四人一排轻手轻脚出来,也是为了配平,庄逢雁走在队伍最前端,身边配的是成雀,队伍末尾则是由映真和成鹰截断。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快步出门。

最后确认了人数,映真反手把火机塞进自己的口袋,拽着拴着安保的绳子末端——庄逢雁把这个家伙交代她看守。

成鹰护着最后一排的高树祖孙和赵洁柔,还得关注着身后追上来得是映真还是丧尸,忙成了原地打圈的蜜蜂。

幸亏映真只迟了两三步,很快就追了上来。

“我们要一直这么带着那个大叔走吗?”成鹰设备包上的带子被高树扯着,她偏过头对映真提问,声音低的生怕被小孩听到。

映真扶了把赵洁柔身上的外套包袱,换来了一个感谢的笑容,她于是学着赵洁柔笑起来的弧度送到成鹰面前:“昨晚没有少校在的话,这家伙不会给我们开门的。”

成鹰了然,点了点头。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成鹰摇头,发绳上的苹果被带着晃了晃。

郑映真哑然,余光瞥见队伍前侧突出的庄逢雁,不仅有些感慨:“你和她有点像。”

“谁?”成鹰警惕着周围的脚步声,还是没藏住好奇心。

映真指了指队伍前的人,这才意识到成鹰看不见,于是又开口:“庄逢雁,国保团少校。她十几岁的时候应该和你差不多。”

成鹰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但没说话。

映真以为她不会在再开口了,但转过一个路口后,成鹰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像她很好。”

赵洁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听了进去,闻言回头:“我也觉得,如果我生一个女儿的话,像庄少校或者李医生那样就好了。”

何高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偷听,仰头谄媚道:“姐姐,我想像你一样。”

“现在是逃亡大道,不是许愿环节。”映真试图把氛围转换回来。

更前排的宋大姐也笑眯眯的回头来:“我想我孙女像用弓箭的学生一样,女中豪杰。”

她说的是成鹰。

因着许愿环节的传播,原本缀满了不安的面孔都稍稍舒展了一些,庄逢雁转过头来,正好望见郑映真的笑脸,气氛的不像

在逃亡,身后更像是带了个旅行团。

说笑几句话轻快了许多,大家加快脚步,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四点二十五分,映真抬腕,抹了抹表盘上的污渍。

太阳快出来了,气温在缓缓升高,队伍里没有了说话声,大家都沉默的喘息,流汗,但没有一个人开口喊累,何奶奶和高树也不例外。

“停。”庄逢雁抬手,众人立马停下步子。

百米之外,停车场已经从晨光中含羞带怯的露出轮廓,但比起车辆更先出现的是随着晨光复苏的丧尸。

安保估计才从肿胀的缝隙中看清眼前的情况,率先惊呼起来。

“喂大叔,闭上嘴。”幸亏映真早有准备,反手拉过绳子,把人拽近了一些,用力按下肩膀,尚未完全喊出的恐慌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大家别怕,记得我们的流程吧。”映真扬声,给成鹰递了个眼神,拽着手里的绳子快步朝前走去。

队伍迅速收拢,大家紧紧挨着对方,最大限度的缩小了范围,映真接替了庄逢雁的位置,庄逢雁则是动作迅捷轻快的翻进了一边的花坛。

灌木丛的叶片稍稍晃动,那道影子从停车场边的保安室闪过,没有多等,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束起了大拇指。

大家小声欢呼了一声,映真点头,攥紧了手里的绳子末端,悄悄舒了口气:“走吧。”

所有人很快都转移进保安室,这里比起安保亭明显设施差了一些,没有空调,开门的瞬间,不知积蓄了多久的热气迎面扑来,像是早点里刚刚掀开盖子的蒸笼。

剧烈的跑动使得庄逢雁身上带着股热气,她和映真警戒在门口,暂且扯下面罩:“能装下这么多人的车,还得刚好有钥匙,是个麻烦事。”

“不用钥匙。”映真指向停车场中间的一辆中巴,“那辆车是2000年之前的旧车型,只要确定了那辆车上是安全的,开锁之后就能发动了。”

“你们G国做科研还得会开锁?”庄逢雁不明觉厉,稍稍后撤打量着郑映真的小身板。

“不会,”映真拢了把头发,露出蒙着汗珠的额头,“但我在书上看过。”

庄逢雁这次才是真的说不出话——她能看出这姑娘胆子不小,但没想到这种耽搁一秒就能丧命的关头,她还能说出这种话。

她一只手握上腰带,打算像教训郑敬真一样教训两句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

“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的格子衫阿姨探身,面对两个女儿辈的孩子注视,羞赫的捏着衣角,“我听你们说要弄车子,我家里以前做过汽修,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些忙。”

庄逢雁和映真对视一眼,像是生怕她要凭着书上的半吊子知识实践,立马开口:“您怎么称呼?”

“我,我叫尚任,尚书的尚,责任的任。”眼尾的皱纹先于嘴角笑起,尚任有些干瘪的脸颊因着这个笑容显出些光彩来。

“离开这里会面对的危险,我不敢担保,但我会尽力保障您的安全,把您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庄逢雁严谨的分割了责任,这是救援行动留下的职业习惯。

郑映真有些不满——她天然的厌恶这些过分官方的话术。

但尚任却像是全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只是连连点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想要帮忙的。”

庄逢雁颔首,扯掉手套,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手心,伸出手去,那是一个真正想要握手的姿势。

尚任像是很少和人握手的样子,下意识也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手心,紧紧地和面前这个人握了次手。

人生第一次。

“好,五分钟后出发,您准备一下吧。”

尚任点头,又回到人群里,这次却在分发她在安保亭里带出的东西。

“我和你们一起去。”郑映真迅速翻出安保亭里搜刮来的一条丝巾在裤腰上折成小包,连带着火机、逃生锤和绝缘胶带一起装了进去。

庄逢雁的准备工作简单许多,她只要拉开保险栓,就是全部了。

但现在又多了一项,她抬手拦住映真:“你留下。”

“我知道离开这里会面对的危险,你不会担保,但会尽力保障我的安全,把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映真重复了一遍刚刚听过的话术,又短促的笑了一下,“对了,尚任姐是第一的话,我暂且同意你把我的生命放在第二位。”

“郑映真。”庄逢雁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这是见面后第二次。

“我在。”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郑映真拉上自己的帆布包抛给了保安室另一头的成鹰:“少校,我没在开玩笑。”

“我不能保证我姐知道你带我赴险她不会生气,但我能保证,走出这扇门遇到问题的时候,你会后悔没有带上我的。”

她自信的像是面对过无数次这种状况,并且以为是因为郑敬真的存在让自己有所迟疑。

庄逢雁有些无奈的挠了挠鬓角:“你就这么自信?”

“嗯,敬真告诉过你吧,我很聪明的。”郑敬真蹲下重新绑紧了鞋带,再站起身的时候窗外迎来了黎明的第一到曙光,“还是一起吧,毕竟你如果死了,还得有另一个人在,尚任姐才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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