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禁地

废弃仓库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变气味,与从门外缝隙渗入的、属于黑矿镇特有的腐朽腥甜气息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味道。雷擎和凌夜迅速将两名昏迷的守卫拖到一堆破烂麻袋后面,用杂物掩盖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留下明显血迹。

“他们很快就会醒。”凌夜检查了一下自己击晕的守卫颈侧,低声道,“我们时间不多。”

雷擎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仓库内部。这里堆满了废弃的矿车、生锈的工具和破烂的木箱,灰尘遍布,显然很久无人打理。唯一的出口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木门,门外隐约传来镇子里模糊的嘈杂声——金属敲击、模糊的呜咽、还有灰袍人偶尔经过时那特有的、缓慢而规律的脚步声。

“必须先确定苏临的位置。”沐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他手中凝聚的水蓝色光球已经熄灭,只依靠从门缝和墙壁破洞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视物。

“分头行动,效率更高,但风险也大。”凌夜快速分析,“镇子中心那栋最高的石砌建筑,看到没有?顶端有暗金色符文的那个,很可能是司祭‘骸骨’的居所和核心区域。重要的‘祭品’很可能被关押在附近,或者……就在那栋建筑的地下。”

那栋石砌建筑如同一个蹲伏在镇子中心的黑色巨兽,即使在昏暗的天光下,也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不祥与压迫感。

“我和凌夜去探查中心区域。”雷擎立刻做出决定,语气不容置疑,“沐霖,你和星尘在外围接应,寻找可能的其他关押点,绘制简单的地图。保持精神联系,有任何发现,立刻通过沐霖的水镜术传递消息。”他看向沐霖,这是他们之前商讨过的、短距离内最隐蔽的通讯方式,消耗不大,但需要沐霖集中精神维持。

沐霖凝重地点头:“明白。你们小心。”

星尘却上前一步,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盯着雷擎:“我跟你们去中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持,“我的异能……或许能派上用场。”他指的是那尚未完全掌控、却数次在危急关头显现的精神力量。

雷擎看着星尘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决然和隐隐流动的精神力波动,沉默了一瞬。他知道星尘的潜力,也明白他对苏临的执着。最终,他点了点头:“跟紧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是。”星尘简短应道,站到了雷擎身侧。

凌夜对此没有表示异议,只是多看了星尘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

计划已定,四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仓库木门,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潜入了黑矿镇的街道。

镇内的景象比远处观望时更加令人心悸。街道狭窄而泥泞,混合着积雪、污物和不明来源的暗红色痕迹。两旁是歪斜破败的棚屋和石屋,许多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偶尔有缝隙中透出昏暗摇曳的火光,映出里面蜷缩的、麻木或恐惧的身影——那是被归尘教奴役的普通幸存者,他们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穿着灰袍的守卫三人一队,在街道上缓慢巡逻,兜帽下的阴影仿佛能吸收光线。他们很少交谈,只有骨刃偶尔碰撞到身上其他物件时,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更令人不安的是,在一些角落或敞开的院落里,能看到一些被铁链锁住、眼神浑浊狂暴、不断挣扎低吼的……人形生物。它们身上弥漫着浓烈的污染气息,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有些部位甚至发生了诡异的异变。

“是被深度污染、即将彻底失去理智的‘行尸’。”凌夜压低声音解释,语气凝重,“归尘教用它们作为最低级的苦力和……‘消耗品’。”

空气中那股精神污染的压迫感也比外面更强,仿佛有无形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试图侵蚀意志,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沐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帮助星尘抵抗这种侵蚀,而雷擎和凌夜则依靠自身强大的意志力硬抗。

雷擎和凌夜如同两道鬼魅,利用残垣断壁和阴影快速移动,避开巡逻队的视线,朝着镇中心那栋石砌建筑迂回靠近。星尘紧紧跟在雷擎身后,他的动作越发轻盈敏捷,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黑暗。他不再仅仅是用眼睛观察,而是开始尝试放开自己的精神感知,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感受着周围能量的细微波动。

他“听”到了。那些麻木幸存者心中死寂的绝望,灰袍守卫冰冷而狂热的思绪碎片,还有那些被锁行尸脑海中只剩下饥饿与毁灭的疯狂嘶吼……各种混乱、负面、扭曲的精神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让他脸色微微发白,但他死死咬着牙,努力筛选、分辨着。

突然,他猛地拉住雷擎的衣袖,指向一条岔路口:“那边……有很强的能量反应,很混乱,但……核心很‘干净’。”他描述得有些模糊,但那“干净”的核心感觉,让雷擎和凌夜瞬间想到了苏临那纯净的生命气息!

三人立刻改变方向,潜入那条更加偏僻、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个被改造过的、有着厚重铁门的院落。门口没有灰袍守卫,但铁门上铭刻着扭曲的暗红色符文,散发出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而更让人心惊的是,院子里面,徘徊着四五只没有被锁链束缚的、眼神更加狂暴、身上异变更加明显的行尸!它们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在这个院子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用扭曲的肢体撞击着院墙和铁门。

“是守卫,也是警报。”凌夜脸色难看,“这些行尸被特殊处理过,对活人气息极其敏感,一旦被惊动,会立刻引来大批敌人。而且那门上的符文……有很强的能量防护。”

强攻不行。绕过这些行尸和符文门,似乎也不可能。

就在雷擎思考是否要冒险尝试破坏符文时,星尘再次站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集中起来,不再是被动地感知,而是主动地、带着明确意图地,朝着院子里那些狂暴的行尸延伸过去。

他的精神力不再是无形无质的波动,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语。那不是攻击,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安抚?或者说,是某种精神层面的“伪装”?

雷擎和凌夜都感觉到了这股奇异的精神波动,惊讶地看向星尘。只见少年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院子里,那几只原本焦躁徘徊、不断低吼的行尸,动作突然变得迟缓起来。它们浑浊的眼睛里,那疯狂的赤红似乎暗淡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仿佛陷入某种混沌梦境般的状态。它们不再撞击院墙,而是开始漫无目的地原地打转,喉咙里的低吼也变成了意义不明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它们……暂时“安静”下来了!

“快!”星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虚弱,“我……撑不了多久!”

雷擎和凌夜瞬间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雷擎如同猎豹般窜出,直奔那扇符文铁门!他没有试图破坏符文,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门锁上——那是一个看起来相对普通的机械锁。

凌夜紧随其后,手中再次出现那根细长的金属丝,配合着雷擎的动作,试图开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星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维持这种针对多个狂暴行尸的精神影响,对他的消耗是巨大的。院子里,有一只行尸似乎开始挣脱那种混沌状态,动作重新变得暴躁起来。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锁,开了!

雷擎猛地推开铁门!

就在铁门打开的瞬间,星尘的精神力如同绷断的弓弦,骤然撤回!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院子里,那几只行尸彻底摆脱了精神影响,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暴嘶吼,朝着打开的门口猛扑过来!

“走!”雷擎低吼,一把拉过虚弱的星尘,和凌夜一起冲进院子,然后反手猛地关上铁门!

“砰!砰!砰!”

行尸疯狂地撞击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但它们似乎被某种规则限制,无法离开这个院子。

暂时安全了。

四人身处一个不大的院落,正对着他们的,是一栋低矮的、窗户被木板封死的石屋。石屋的门同样紧闭,上面没有符文,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比外面那扇门更加隐晦和……危险。

而那股让星尘感觉到的、“干净”而强大的生命能量源头,正是从这石屋深处传来!

苏临,很可能就在里面!

雷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一步踏到石屋门前,手按在门板上,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微弱却熟悉的生命气息,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找到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强行破门而入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遭遇司祭“骸骨”时更加阴冷、深邃、仿佛源自九幽地狱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网,猛地从石屋内部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

这股威压,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黑暗与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生机!

沐霖闷哼一声,刚刚凝聚起来准备辅助治疗星尘的水系异能瞬间溃散。凌夜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连雷擎,也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无比迟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沥青之中,周身的雷光在这股威压下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星尘受到的冲击最大,他本就精神力透支,此刻被这股恐怖的黑暗精神力量一扫,顿时如遭重击,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全靠沐霖死死扶住。

石屋内部,一个冰冷、淡漠、仿佛不蕴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直接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

“擅闯禁地,惊扰‘圣躯’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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