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大雨刚歇，云雾散尽，温度适宜。
若不是地面湿漉漉，昨日还涨势喜人的花草被一夜的风雨摧残得狼狈不堪，花瓣和嫩叶凄凉的落满青石板路，道路间吹得东倒西歪的物件也还未来得及清理，凌晨时不符合春日的天气就像从未出现。
刚被闹钟叫醒的乔宿言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坐起来关掉睡前因为闷热特意下调好几度的空调。
打开窗户，深吸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雨水和草木的味道，在繁华的城市中，很少有机会能吸入如此清新的空气。
“嗯，好兆头。”
乔宿言心情不错的哼着小调，麻溜的穿衣服、洗漱。
刚收拾完从卫生间出来，就迎面撞上叼着牵引绳，踩着楼梯，晃悠着尾巴上楼的白色狼犬。
“七喜，早。”
狼犬脖颈间也挂着一个狗牌——七喜。
七喜将牵引绳扔到乔宿言手上，兴奋得“汪”了一声。
乔宿言竖起一指放在唇边：“嘘！你家老板还在睡。”
“呜—”七喜小声哼唧着回应。
“真棒。”乔宿言揉揉七喜的狗头，给它套上牵引绳，“门口等我，很快就到。”
回屋戴上口罩，拿上手机，乔宿言牵着七喜就出了门。
妖怪屋的地势偏高，一场狂风骤雨后也没在地面形成任何小水潭，倒是不用担心走路时裤脚被溅起的水弄得濡湿，也不用太过担心狗毛被溅湿打结。
“小乔，刚下完雨还出来遛狗啊。”
这个点正是老头老太太出来活动的时候，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
乔宿言有点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短短几天就混入了老街的老年群体。
如果不是担心被认出来，刻意避开了年轻群体，他的交际圈还会扩大好几倍。
相比之下，在老街已经住了一两个月的白宸就跟透明人一样，还没他家狗出名。
“是啊，七喜闲不住，一天不带它出来遛遛，家都能给拆一半。”
七喜是大型犬，高度都快到乔宿言的腰了，吨位实打实的。
为了跟大爷唠嗑几句，乔宿言双手用力拉着牵引绳，力气大得手上青筋根根分明。
但也没抗衡几分钟，就被七喜拽着往前狂奔，引得看到的人“咯咯”直乐。
这哪是人遛狗啊，分明是狗遛人。
“小乔，别走嘞，过来装一篮子桑葚带回去尝尝。”还没跑多远，又被一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叫住，“我女儿加急空运回来的桑葚，她们当地的特产，好吃嘞，就是不禁放。你看看，寄了一大箱，我一个老婆子，哪儿吃得完。她啊，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喜欢大手大脚。”
郑奶奶嘴上抱怨，但眼中分明带着藏不住的笑，往篮子里装桑葚的动作也不见停，还更轻快了。
“哪儿啊，这不是连着你的小姐妹们都考虑上了吗？顺便还让我也跟着沾了光。”乔宿言嘴甜得很，跟郑奶奶说话的时候，还礼貌的把口罩都摘了。
“你哟，这小嘴甜得勒，人也长得俊。”郑奶奶将一篮子快溢出来的桑葚递过去，“奶奶认识不少不错的小姑娘，给你撮合撮合？”
乔宿言接过篮子：“我还年轻，看看能不能自己遇上吧。”
“汪汪。”七喜在一旁不耐的叫着，来回踱步了好几次，看着像是又要强行拉着乔宿言遛了。
乔宿言警觉的拽紧牵引绳：“奶奶，我先走了啊，七喜快待不住了，有空去妖怪屋玩啊。”
“诶！”郑奶奶笑眯眯的挥手告别，“也多带小宸出来逛逛，可别在屋里闷坏了。”
又在老街七拐八绕的跑了近半个小时，乔宿言才被暂时疯够了的七喜带到了老街特意空出来的大片活动区。
这里早中晚都会有不同的吃食摊子，都是老手艺人。
除此之外，还有居民来这儿聚集唠嗑、下棋、跳广场舞……很是热闹。
“姨，豆浆、油条、梅菜扣肉饼，份量照旧。”
阿姨麻利的现炸油条，烤饼：“今天晚来了十多分钟啊，七喜又脱缰了吧。”
乔宿言逮着七喜的耳朵捏了捏，笑了笑道：“是啊。它这吨位，显得我都成小身板了。”
“我看啊，这牵引绳你也别套了，你拽得累，它跑得也不痛快。”阿姨乐呵呵的，显然对七喜很熟悉，“你还没来的时候，一日三餐可都是它来买的，早中晚都得先在老街撒丫子的跑上半个小时，才慢悠悠的过来给小宸买饭。老街的人对它熟，你都还没它受欢迎勒。”
“别，七喜确实性情温和，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型犬，怕它的人还是不少。”乔宿言道，“门前的信箱塞满了投诉信，以前是老板不管事，现在套个绳就当安大家的心了，我也正好锻炼锻炼。”
阿姨夹出炸好的一根溢着香气的油条：“这小宸确实心大，来这么久了，都靠七喜出门买吃食，幸好七喜聪明，看着也唬人，不然别说吃的了，出来一趟，狗都得没了。还有啊，你可得说说他，多带出来走走，经常待家里，人会越变越懒的。”
“……”
老板的懒，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我努努力。”乔宿言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在等早餐的间隙，乔宿言还去不远处的棋桌旁跟一堆老头挤着看了会儿围棋对弈。
乔宿言下围棋有几手，有次手痒还跟老头们下了几局，然后才提着早就冷了的早餐回去。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瘫在沙发上仿佛快饿死的白宸，语气、眼神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让他愧疚得不行。
“小乔，好了啊，过来拿吧。”
“诶！”
乔宿言从人堆里挤出来，还听到有人挽留：“小乔，来几局再走啊，上次我都没使出全力。”
“我老板还等着吃饭，下次有机会啊。”
乔宿言将热气腾腾的早餐放进七喜叼着的篮子里，自己则提着一篮子桑葚往回走，时不时的还抽出手啃一口阿姨赠送的一根油条，香得眼睛都眯了眯。
.
“小胖，你要去哪儿啊？就差你了。”
“你的书包这么大，怎么是空的啊？”
“是啊是啊，说好的今天玩过家家，你要带玩具的，你都没带！”
“今天不跟你们玩了，我哥哥说了，世界末日要来了，我要拿零花钱去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世界末日？这是什么？很吓人吗？”
“嗯！会吃不饱。”
“真的吗？那我也要去买零食。”
“不行，不带小孩子去，会给我添麻烦的。我要想买什么，还要照顾你们，很累的。”
乔宿言循着声音看过去，五六个小孩缩在拐角表情严肃的说着童言童语，看起来萌哒哒的。
他被几个小孩逗笑了，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程的脚步一步未停。
去买早餐花了半个多小时，回来却只花了十分钟不到。
此时，妖怪屋门前多了位黑西装男，站得端端正正，也不左右闲看，一看就是做事一板一眼又少言的性格。
乔宿言还以为是来顾客了，第一次接待，难得的有了些紧张，但走近后看到西装男脚边的两大泡沫箱子，就知道这不是客人了。
“你好，你是？”
西装男看过来：“我家先生认识这里的老板，吩咐我过来送海货。”
乔宿言看了眼手里还提着的一篮子桑葚：今天是什么节日？
“哦，怎么不进去？或者按门铃？屋里有人。”
笔直笔直的站在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故意为难人。
“还没到营业时间，不便打扰。”
西装男提前得知过白宸的性格，又被特意叮嘱过要礼貌，加上也不是急事，不在乎等上一个小时。
“？”乔宿言表示不理解，但不耽误他让人进屋，“先进来吧，你家先生叫什么，我跟老板说一声。”
“祁诉行。”
“哦，好。”乔宿言对这个名字很陌生，让西装男在楼下坐会儿，自己上了二楼。
白宸既然罕见的坐在客厅，桌面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双手放在键盘上，不停的动着，神情认真，少了平日的慵懒。
乔宿言稀罕的看了好几眼，又绕到后面去看了眼电脑屏幕，满屏让人头昏脑胀的股市图：“楼下有个人说是一个叫祁诉行的人叫他给你送来两箱新鲜的海鲜，要收下吗？”
白宸头都没抬：“收下吧，这些你处理就行。”
“行，你忙。”
乔宿言下楼跟西装男客套几句，很快又回二楼。
他把早餐提进厨房，分盘装好，又洗了碗桑葚，才依次端出去，期间还把剩下的那一大篮子桑葚的去处都想好了，准备做成桑葚酒。
“老……”乔宿言顿了一下，想起了凌晨发生的事，利索的改口，“父亲。”
“嗯？”白宸抬头，两只眼睛都写着茫然。
“老父亲，您忘了，之前答应您的。我这个人优点不多，言出必行就是其中之一。”乔宿言把豆浆推到白宸面前，“孝敬您的，吃吧。”
“……”白宸想起来了，勾唇，“免了吧，折寿。”
“好嘞！”乔宿言答得极快，喝了口热腾腾的豆浆，感觉胃暖洋洋的，“今天中午别吃烤肉了，粥底火锅怎么样？海鲜放久了不新鲜，我看有一箱海鲜还是刚处理好，用冰块冻着搬过来的。”
白宸没什么意见，有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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