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送医院，医务室，有没有电话?”
“让开，让开！别往这边挤了！”
庞殷听着窗外隐约的声音，拉开门：“能出去吗？”
然而门禁时间，学生公寓的大门已经锁死了，她们来到楼下时，有不止一个人被困在门内。
几个人里，楼上宿舍的黄倩倩格外焦急，扒着门缝试图强行拽开门，旁边有几个朋友在劝她：“算了，倩倩，门禁时间是出不去的，要不就等等吧。”
“不行，你不过去怎……”黄倩倩意识到有其他人在，住了口。焦急地跑到值班室，“老师，老师在吗？我有急事，能不能……”
“她这么着急干什么？”陈锦珊不屑道，却见庞殷凝视那边两秒，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往回走。
“哎！”齐琼怕惊扰那边的人，只能追上去，低声问，“你去哪？”
“二楼可能有地方能出去，我试试。”庞殷丢下一句话，飞快地爬上楼梯，拐了几道弯，拉开一扇极小的门，侧身钻了进去。
陈锦珊惊呆了：“我一直以为这是杂物间。”
“你们跟过来干什么？”庞殷小心翼翼地卸着窗上的钉子，“这是违纪行为。”
“我跟你一块，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陈锦珊道。
齐琼：“我也……”
“你们两个中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把这里恢复原状，”庞殷神色很冷静，语速很快，“以及，守住这里，盯着黄倩倩她们几个，不要让她们出去。”
黄倩倩抓住她的袖子，满脸的无助：“我跟着你，行不行？我害怕。”
黄倩倩本质上仍然是一个有些怯弱的女孩，只要能有朋友陪在身边，她不害怕干任何事情。但她害怕自己一个人被留下，她恐惧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但你出去更危险啊。”陈锦珊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犹豫。
“不怕，不难的。”庞殷终于把最后一颗钉子卸下来，她握住齐琼紧张到冰凉的双手，将一把钉子放在她的手心中，“一会儿，把窗户原样封好，门也封好。”
“我们走后公寓内应该会提高检查力度，看住黄倩倩她们几个，保护好自己。”
齐琼紧紧攥住手中微微湿润的钉子：“好，我留下，你们快去快回。”
楼道里隐约有脚步声，是黄倩倩她们几个在往楼上走：“宿舍里的窗户能打开吗？一定得尽快出去！”
庞殷回头，冲齐琼安抚地笑笑，一个利落的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陈锦珊紧随其后。
“我不怕，我能行！”齐琼在心里默念着，听着一墙之外黄倩倩的脚步声，冷静地爬到窗台上，一颗一颗上钉子。
“也不知道是谁，怎么就给弄到医务室去了。”陈锦珊往来路处看了看，夜里，路上空无一人。
“是王涛，除了他还能有谁？”庞殷斩钉截铁地答。
“不会真出事了吧？”陈锦珊低声咒骂着，和庞殷一起拔腿往医务室跑。
医务室门大开着，血迹从门口很远处一直向里延伸，灯光透亮，里面争吵声不断。
“医生，你尽管开药，只要能治好他就行。”里面有人在大喊。
“不能开！”邵布厉大喝，随即是桌椅碰撞的“咣当”声。
庞殷快跑两步来到医务室门口，还没进去，只见里面一个人风一样从门口冲出来。紧接着，黄宇推开一把拦住他的椅子，飞奔着追了出来。
“什么情况？”陈锦珊目瞪口呆。
“你去帮黄宇！”庞殷推她一把，转身冲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乱糟糟的，王涛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一半被血浸透了，耳鼻处还有血在往外淌。
柜台边，六七个人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邵布被排挤在外围，一时挤不进去。
庞殷远远地看见医生在对着单子拿药，而这一群人像饿极了的狼一样，紧紧盯着那一个个白色纸盒，只要医生一递出来，立刻就会伸手去抢。
“医生，我们现在不要药！”庞殷抄起地上的一个不知道具体用途的体制品，高高举起来，“都让开，谁敢动，我真的敢动手！”
“怎么是她？”大概是想起了她和马琪拉那不为人知的关系，一时没有人动。
“药品已经开好，”医生自顾自地说，“请过来拿药。”
“别动！”医生话音未落，邵布立刻大喊，“不许动！”
“别装了，你们不就是也想分一杯羹吗？”秦一鸣轻蔑地笑了，“怎么？活我们都干完了，好处全让你们拿去了是吧？凭什么啊？”
“我们不要！”庞殷环视所有人，“这些药只能给王涛，谁也不能拿！”
“你说给就给？”立刻有人反驳，“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偷偷换走真药！”
“到底谁来拿药？”医生开始不耐烦，“王涛内脏破裂，本来开的药就不太够，越晚越救不过来。”
“我！”
“我！”
庞殷盯着秦一鸣，飞快地扑向柜台，然而有人比她离柜台更近，抢先一步扣住了几盒药。
单子上最重要的两种药，庞殷只抓住了一盒，另一盒被抢走了。
庞殷把药塞进邵布的怀里，转身揪住那人的衣服，一脚狠狠地踹上他的膝盖，那人慌乱之中被踹中，手迫不得已一松，药盒掉落在地上。
“快，内脏修复膏！庞殷要抢！”一瞬间几个人扑上来，庞殷被好几个人猛地一推，“咚”地一声，后脑勺撞在柜台上，撞得她脑袋嗡嗡地疼。
混乱中不知道谁拿到了药，庞殷又被不知是谁的人一脚踹在胸口。只见一个黄毛的高瘦男子手里抓着白色药盒爬起来就要跑，庞殷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的怒火往心头烧。
“滚！”她狠狠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又悄悄把一小板药塞给邵布，大喊一声“内脏修复膏在乔森那”，紧紧追了出去。
这几个人的利益毕竟不是完全一致的，身后又有三四个人跟着追了出来。
乔森跑在前面，庞殷寸步不让地紧紧追在后面，三四个人也慢慢地追了上来。
乔森混乱中大概不小心伤到了腿，渐渐落了下风。前方已经到了学校的那片景观湖，眼看着后面几个人就要追上来，他突然大喊：“停，别追了，先停一下！”
乔森高举双手，剧烈地喘着气：“我知道，你们都想要这个药，咱们谁也独吞不了，不如平分了，怎么样？”
“行！平分！”出乎意料的，庞殷竟然是第一个同意的。
庞殷的思量很简单，目前最紧急的就是王涛，先拿到两片给他喂下去把命保住，后续的事情可以再考虑。
显然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独吞基本是不可能的，因此也都同意了。
五双眼睛的注视下，乔森把药盒打开，两板药中的药片一粒一粒地抠出来，一共有八片药。
五个人，八片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其中两个男人突然动了。乔森懵了一瞬，下一秒收手，紧紧攥住药片，转身就跑。庞殷体力即将耗尽，她只能从侧面冲过去，直接把乔森逼向景观湖的方向。
乔森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往湖里跳，更为强壮的那个男人看准时机扑向他，直接把乔森按在地上，另一个人立刻扑上去，强硬地去掰乔森攥紧的手。
乔森双拳难敌四手，困境之下抱着谁都别想拿到药片的想法，挣扎着向湖里扔药片。庞殷正巧在他扔药片的那一侧，一手抓着湖边的石块，伸手去抢，竟然真的在空中抓到了三片。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直接推了下去，和其他药片一起，掉进了湖中。
冰冷腥臭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庞殷不敢多留，一头扎进水利，飞快地游到另一边上了岸。
她的衣服湿透了，拖着她的脚步。为了跑得再快一点，庞殷索性脱掉外套，只剩下薄薄的一件单衣。夜里风大，刺骨的冷风贴着衣服像刀刃一样刮在身上，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心口在隐隐发烫。
医务室的灯光就在前方，她加快了速度，却在快到时心里咯噔一下。
与之前“热闹”的场景正相反，医务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没等她细想，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邵布就在医务室门外，只是因为在背光的位置，不容易被发现。
邵布坐在医务室门口的台阶上，单手撑着脑袋。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侧还能看到血迹。
见到庞殷，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知作何表情，仰头看着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庞殷停下脚步，突然觉得夜里风真冷，冻得她手指僵硬到咯咯作响，身体也很累，疲惫到似乎再也走不动一步路了。
她顿了顿，也顺着台阶坐下来。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时大时小的风声，静的可怕。
邵布沉默片刻，突然说：“你是对的，我不应该视而不见的。”
“我也没做对什么。”庞殷无所谓地笑笑，“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她站起身：“我去里面看看，你自己注意身体。”
她往医务室里去了，坐的地方留下了一板药——之前在医务室买的药，她刚才给了邵布一板，这是剩下的那一板。
邵布愣了愣，捡起药来。刚才医务室里也是一片混乱，他被人照着腹部抡了一棍，身上很难受，但外表却看不出来什么，没想到庞殷竟然发现了。
医务室里空无一人，满地都是血迹，清理机器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清洗着。庞殷绕过清理机器人，问柜台里的医生：“王涛在哪里？”
“王涛的尸体在地下一层，左拐直走下楼。”
庞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医务室不能监督患者服药吗？采用这种方法患者可能根本拿不到药物。”
医生回答：“有此项服务，但需要10分购买，患者的分数不足以支付。”
“谁买的药？是王涛还是其他人拿着他的学生卡？”
“王涛行动不便，由他人持王涛的学生卡付款。”医生回答得井井有条，“王涛被送来时尚未昏迷，能够表达自己的意志，他本人亲自表达了购药的意向。”
庞殷愣住了：“那为什么药品谁都可以拿？”
“本人有能力与医院取药的话，其他人不可以取。”医生解释道，“若本人无法取药，则可由他人代取。代取者的优先级为辅导老师最高，任课老师次之，若老师不在，送患者就医的学生以及同宿舍的学生的优先级相对高于普通学生，若患者所在班级有班长，班长与第三者的优先级相同。”
庞殷有些诧异：“……我是班长。”
“乔森与患者同宿舍，他与你有同样的优先级。”医生点头，“所以你二人分别拿到了两盒主要药物。”
庞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本就不可能抢到所有的药品，只要乔森在场，他们只会是一人拿走一半。而秦一鸣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因为乔森不在他的“小团体”范围内，本不会出现在此。
正当她沉思时，黄宇和陈锦珊疲惫不堪地回到医务室。
“他们有好几个人，早就摸清了地形，窜的比兔子还快。”陈锦珊低声说，“我们……没追上。”
“没关系。”庞殷摇摇头，“真的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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