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是有盏大灯用来照明的。
遥遥看去有些刺眼，不过整条街或明或暗地都在光亮笼罩之下了。
白沨和郑琦并肩走着，两人不紧不慢，步调却出奇的一致。
“等会儿我把东西拿给你吧，嗯...生日快乐啊。”郑琦很轻地说着。
“啊...”白沨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到五月二十九凌晨了。
“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但是还是有很多话想说。”郑琦看了前面一眼，张汐彤紧紧牵着穆宁的胳膊走着，她靠得很近，看着身体有些发抖。
郑琦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那些什么活下去要有希望的大道理，讲了也没多少作用，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思维体系，所以...”他转过去看了眼白沨，“所以我想说的是，我相信你，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都是你的选择，而我选择相信。”
白沨也看着他，片刻后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谢谢，哥。”
郑琦笑笑，眼睛亮亮的，他把手很轻地搭在白沨肩上，然后拍了拍他。
几步外的张汐彤凑在穆宁身边，抱着她胳膊的手很紧。
...也是在填好土后，她才会想起了在许久之前的那个小镇子的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她见证了两次这样的“埋葬”。
埋葬。
生命的终点，入土为安。
但这次心情又好像不像之前那样沉重，而更像是一种，对世界的调笑。
她看了穆宁一眼，似乎每次她不经意的举动，都暗藏着深意。
我们留下了痕迹，就埋在这里，未来如何，不如一同拭目以待。
即使死亡，也总有些什么证明我们活过。
“...我好像，突然就没那么怕了。”张汐彤的头靠在穆宁的肩上。
穆宁对这没来由的话倒是很快理解了，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几人不紧不慢地沿着大路走着，灯光把人影越拉越长。
......
回到房间里，白沨关上门，站在门口停顿片刻才吸了口气，看着手里拿着的小盒子。
会是什么呢？
从拿到盒子开始他就开始思考，但一边又有些难过，于是别扭地一边想着一边阻止自己。
直到现在，终于要打开这个盒子了，他却又有些不敢了。
他扶着门坐了下来，把盒子放到自己身前的地上，静静看着它。
房间很黑，月光很清地勾勒出盒子的形状。
白沨几次伸出手，却又被惊吓到一样收回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手又放在了盒子上。
潘多拉魔盒啊...
他终于是手指触碰到盒子表面，这时心跳不断加快着，他明显看到自己的手指颤抖起来。
打开吧。
他下定了决心，拿起盒子很快地翻开，展示出里面的东西。
白沨呼吸都停了一瞬，但只能看到里面黑乎乎的小指长的东西。
他愣了愣，急忙站起来想要找灯的开关，还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倒出去。
灯亮的瞬间，他赶忙闭住眼，几秒后睁开才看清盒子里是什么。
是一枚空弹壳，有几道很深的磨损的痕迹，但被擦得很亮。
他的眼眸动了动，手指捏了捏弹壳，似乎能感受到上面炽热的温度...
把弹壳翻过去时，他才看到子弹的一侧被钻出了两个小孔，一条铁链穿过去，做成了一条项链。
白沨勾起嘴角，皱了皱鼻子，好像看到了梁景川拿着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的景象。
他捻起链子戴起来，正着脸，对着眼前的空气笑了笑。
链子贴在皮肤上，有些凉，但他只是低着头摸了摸弹壳，抿着嘴很久都没动弹。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呼出口气，抬头对着天花板眨了几下眼，这才拿起盒子下面整齐叠好的一张纸条。
翻开纸条，梁景川的字迹太过熟悉，方方正正的。
他闭上眼笑了笑，这才继续看下去，耳边很自然地响起来这位的声音。
“生日快乐啊我的男朋友，我真的很庆幸能在这样的时间里和你产生我从未想过的感情。
这枚弹壳是我入伍后第一枚射出的子弹留下的，当时还很沾沾自喜打到了8分，现在看来还真是很稚嫩啊，我一直保留到现在，你好像在开枪的时候总是害怕，所以带在身上就不会怕了。
到现在又长一岁，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祝我们不会分开，一定要遵守一切结束后的那个约定啊。
嗯...再祝这场灾难早日结束吧，我想你也愿意早点看到那样的结局的。
我爱你。
直到死亡。”
“砰。”子弹射在五十米外的标靶上，正中靶心。
这边射击位的人一身迷彩服，保持着持枪的姿势，对着那个靶子看了许久才放下枪，嘴角抿得很紧。
“怎么？又是中心。”旁边的人凑过来，胳膊搭在他的肩上。
他看了这人一眼，这人也眼带笑意地看着他，“知道了，你一向的水准。”
“唉...就是很久没看你笑的样子了...”齐启笑了两下，梁景川也只是做出一个笑容来，看了他一眼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齐启走到他边上，刚坐下就听到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已经第七天了。”
“啊...哦，第七天了。”齐启看了他一眼，而他只是望着前面。
“你说，白沨他现在能接受了吗？”
“这...我猜应该可以吧。”
梁景川看了看他，缓缓吐出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想让他接受，还是不想让他接受了。”
齐启笑了笑，然后摇摇头。
梁景川很快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啊抱歉，我忘了你...”
“没事，”齐启站起身来，朝旁边的操场偏了偏头，“走啊跑两圈去。”
“行。”梁景川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两人小跑着朝操场过去。
站在跑道上后，他吸了口气，然后两人默契地同时跑起来。
空气里时刻蔓延着咸湿的气息。
梁景川刚来这里时也很不习惯，甚至连续呕吐了好几天，这几天才总算适应些。
这里是南海上一个岛屿，作为最高机密的军事基地，位置十分隐秘。
军方里也只有最高层的几位知晓，连他姥爷也不清楚具体位置。
而他所执行的那次脱身计划，也是在接到高层批准后才层层下发指令的。
跑过大半个操场，梁景川一抬头，就能从操场的位置越过层层围栏看到岛的另一端研究所的顶楼。
这所研究所名下有很多目前国内顶尖的生物化学学者，也主要用于作生化方面的安全预防，他是才从齐启口中知道的。
关于轮/盘病毒的研究最早也要追溯到往前十年左右的时间。
而他旁边还能健壮到能跑步的这位，在最初离开后就是接受了这家研究所的治疗，也是最近才正式恢复。
大概是因为齐启体内并非原本的病毒，才能很快研究出对应措施吧。
他转头看了眼齐启，然后看着塑胶跑道，笑得有些苦涩。
军事基地，加上一所研究所。
实在是，很难不让他回忆起在之前小镇上的那段时间。
而那夜他告白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和他“阴阳两隔”了。
他来到这里后，每天都会在本子上记上一道，到现在只有七天时间，而他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思念那群仍在意他的人，如今已经认为他已经牺牲的人。
想要去解释，不想让他们难过，尤其是那个，他好不容易才深入到内心的人。
啊...
而在这里，他们只能等待任务指令，毕竟现在是特殊身份无法现身，只能做着最基本的各项训练。
也只有旁边还有齐启和他一起，能稍微缓解这点郁结了。
“我很好奇，之前的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跑完了三圈，此时都有些喘，齐启喘得更厉害些，他缓了两口气，“大部分时间...都在隔离间里控制病情，清醒的时间也只能望着窗外发呆。”
“哦...辛苦了。”
齐启朝他一笑，“再来十圈，比谁先到？”
“好啊，走。”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铆足了劲，加快步伐。
操场上很空旷，只有他们两个都身影。
也许一晃神，在几个瞬间，他们就能看到过去缘分交织的那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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