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旧式防盗门大敞，几个男人粗鄙的骂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秦有朝一言不发领着江尧走到门口，他们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屋内的男人们。
看起来是领头那个刀疤脸叼着烟，把手里的牌往下一摔。“不打了，那小子回来了。”
他踢开本就摇摇欲坠的茶几，那一脚没用多大力，但茶几吱呀一声彻底散架，上面摆放的几个空瓶子摔落到地上，哗啦全碎成一片。
剩下两个男人讪讪地丢了牌，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站起来走到一旁。
刀疤脸往沙发上一靠，斜着身子朝门口望来，猛地吸了一口烟。
缓缓吐出白烟，刀疤脸看向秦有朝，冷笑一声：“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秦有朝率先迈进屋子，眼睛快速地环视了一遍屋内的情况，家里能翻的地方被翻了个遍，地上甩了一堆衣物，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碎片。
他着重扫过厨房，看到案台上还算完好的调料台松了一口气。
“齐哥，我说了，我也不知道我爸他到底去哪儿了，最近这半个月他都没有回来过，之前我打工存的钱都已经全部给了您，再怎么翻，家里也不会再有钱了。”秦有朝短暂地笑了一下，“就算有，早就提前被我爸给翻走了。”
刀疤脸瞥向门口出现的意外之人，眯起眼睛打量了江尧一会儿，取下嘴里的烟，重新看向秦有朝。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老子，而是特意来找你的。前几天，我手底下的马仔看见他鬼鬼祟祟往这边来过，我也不管你是真没见过他，还是刻意帮他隐瞒，现在我找不到他人，他欠的债就由你来还。父债子偿，很合理。”
刀疤脸说话的同时，他的两个手下逐步靠近了秦有朝，看样子是打算把他拿下。
秦有朝眉头紧皱，不退不让。
“齐哥，您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可以打工还债，您抓了我，更不可能拿到钱。”
刀疤脸嗤笑：“就你打工那点儿钱？你老子欠了我两百万！你知道两百万什么概念吗，你还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两百万的利息。秦军能耐，自己还不上钱，坑死老婆儿子，现在人彻底跑没影儿，上头我交不了差，只好想别的办法了……杨子，二强。”
听到命令，那两人就要上手。
江尧跟着秦有朝回来，就是为了那顿饭，末世三年，他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重生回来，得知还是那个世界，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死了算了，别耽误他投胎，没想起来好好回忆一番末日之前的美食。
这不，有人一劝，他就跟着来了。
结果他饭还没吃，就有人要把厨子绑了，这能忍？
江尧快步走到秦有朝身后，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
二强今天打牌输了钱，憋着一肚子火气，正想大展身手泄泄火，手还没落到人身上，就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拦住，顿时怒从心生。
“妈的，你谁啊？”
他动了动手臂，发觉手跟被铁桶锢住一样，怎么都挣扎不开，更是火大，抬脚就踹。
江尧眼疾手快往后一躲，拉着手臂将人往前一扯一折，轻轻松松把人掼到地上，防止他挣扎，还一脚踩在了他肩膀上。
二强手臂剧痛，霎时惨叫出声：“啊——”
杨子都傻了，他刚抓住秦有朝，另一边二强就被后来的小白脸给掀翻，中间都不带给反应时间。
听到二强的惨叫，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尧的目光扫过他，笑眯眯道：“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刀疤脸脸皮一抖，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年轻人，身手不错。”
江尧从门口一出现，刀疤脸就已经注意到他，当时他对江尧的评价是，不足为惧。
像他们这种做地下买卖的人，经常和一些穷凶极恶又不要命的人做买卖，看人的眼光相当毒辣，刀疤脸从他露在外面没什么肌肉的手臂推测他没干过重活，更不用说打架了，估计就是个花架子。
没想到这一看，看走了眼。
面对他状似夸奖的话，江尧谦虚得很，“一般，一般。”
男人散漫的神情此刻变成了一种有恃无恐。
三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打不过，就是没什么必要，刀疤脸估计错误之后暂时摸不清江尧的深浅，在事情谈崩之前，不贸然再出手是最好的选择。
“杨子，二强，回来。”
杨子听罢立即松了手，快步远离江尧。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白脸看起来一副文弱相，但就是给人一种杀过很多人的感觉，离远了还感受不到，他这边靠得近，总觉得两股战战。
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换来了刀疤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杨子苦着脸心道回去有的倒霉了。
江尧正好也没有硬是要打一架的打算，他是来享受投胎前最后一餐的，不是来为人出头的，不然他刚刚就不会只拧了一个人的肩膀。
他见好就收，放开叫二强的男人，看着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肩膀，退回到刀疤脸身边。
秦有朝没想到自己好心带回家的人还有一副好身手，顺带帮了他一把，心里生出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但在刀疤脸等人面前他没有表露出来。
“行啊，都会给自己找帮手了。”刀疤脸瞥了自己的两个小弟一眼，不紧不慢道。
秦有朝上前一步把江尧挡在自己身后。
“齐哥，不关他的事，我爸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您一部分，能不能请您再宽限几天？”
“就你？”刀疤脸讨债这么多年，这种话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两百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一部分，你几天能搞来十几万？上次你老子留下一只手，我才给他宽限几天，结果呢？嘿，人跑了！你呢？你能留下什么，过几天是不是也给我跑没影儿了？你齐哥我也不是好糊弄的！”
秦有朝沉默，看样子今天他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把人请走。
反正——
他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当着刀疤脸的面走到厨房，拿出菜刀抵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齐哥，我没别的东西了，如果您愿意宽限几天，这只手您就拿去吧。”
说完秦有朝抬起拿菜刀那只手，猛地往手臂上砍去。
刀疤脸从他拿出菜刀开始眉头就没放松过，此刻身体前倾，就要站起来。但江尧抓住了秦有朝的手，他又缓缓坐了回去，神色放松不少。
“不是说好请我吃饭，少了只手怎么做菜？况且——”江尧抖落他手中的菜刀：“切过人肉的菜刀还能用来做菜吗？”
秦有朝咬牙，侧过脸。
“对不起，我……”
“算了”，江尧打断他，转头看向刀疤脸：“那什么，齐哥，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
刀疤脸饶有兴趣地挑眉：“哦？你愿意帮他还钱？”
江尧没说是不是，他摸了摸口袋，把凌祈的手机摸出来，查询了一下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对着三位数的数字盯了三秒钟，然后风轻云淡地又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行吧，凌祈，我记住你了，穷光蛋一个。
江尧半点不尴尬地朝刀疤脸手：“很可惜，我也没钱，但是今天我和这小孩儿有约，所以——”
他耸耸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刀疤脸被他摆了一道，也不生气。
“行”，他说：“我今天也不是一定要把人带回去，毕竟是法治社会，我们讨债的也要遵守法律，但是他老子欠的钱必须还，我这儿还有个办法……二强，把合约拿出来。”
二强龇着牙从裤兜里摸出一沓折了好几道皱巴巴的纸，刀疤脸看着他手里跟坨咸菜的合约，气不打一处来，上手扇了他受伤的手臂一巴掌。
“妈的，你就是这么保管的！不能找个文件袋放着，这他妈的怎么用？到时候人家说没有法律效力，损失你来承担？！”
二强委屈地捏着纸，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连痛呼都只敢压在喉咙里，不敢叫出声来。
本来嘛，要是没有江尧横插这一道，他们人直接就给带回去了，合约这玩意儿，人都绑回去了，按个拇指印的事，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随时揣在身上，不就是为了应付意外的情况嘛，也没必要保管得太好，再说了，一群混黑的马仔，谁还随身带个文件袋啊。
刀疤脸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只给了二强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二强在刀疤脸的示意下，把纸摊开来，茶几没了，他就把纸捧在手里，忍着心中的惧意走到秦有朝和江尧面前。
“看看”，刀疤脸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点：“这是恒方集团的合约，他们有个什么研究，正在招人试药，条件开得很高，你小子正好都符合，上头和恒方集团有合作，如果你愿意签约，你老子那笔账就算还了一半，剩下那半，等你老子回来就算两清，怎么样？”
刀疤脸从兜里掏出烟盒，手一抖，叼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杨子立马狗腿地上期给齐哥点烟。
刀疤脸满意地猛吸一口，也不说话，等着秦有朝的回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恒方集团开出这样的条件，那试药的合约必然有问题，但秦有朝已经被他们逼到绝路上，不怕他不答应。
果然，秦有朝没别的选择，沉默着从二强手中拿起合约，一言不发地看起来。
江尧听到“恒方”两个字的时候就一挑眉，见秦有朝开始认认真真研究合约，一副已经主动走进陷进的模样，没忍住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人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盯着刀疤脸的眼睛，颇为玩味道：“我说，签约这种事情还是要慎重，得让小孩儿好好研究研究才能答复，你觉得呢？齐、哥。”
江尧说话时带着笑，尤其最后那声齐哥咬字格外清晰。
刀疤脸感受到一丝凉意，拿烟的手一顿，立即意识到江尧这是在威胁他。
换作其他人，他只会觉得对方好大的口气，而面对江尧，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轻易和人对上。
刀疤脸抽着烟，透过吐出的烟雾神色不明地思考一阵，忽而笑了笑。
“小兄弟说得有道理，这样吧，小子，看在你有断腕的决心上，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要是拿不出五十万，留给你的只有合约这条路。这份文件就先留给你，期间你好好看看……你放心，恒方是个大公司，研究的都是合法的东西，有你加入，说不定还能造福大众。”
离开之前，杨子接收到刀疤脸的示意，回头冲秦有朝叫嚣：“小子，别想着跑，我们有的是办法找到你，到时候你不会想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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