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星际间谍系统能量严重不足。检测到空间紊乱，宿主所处坐标为A30-3-10，已封印记忆。“角色卡”沉睡，“伪装”激活，附带能力为一次性记忆读取。”
零点，微弱的提示音轻抚昏迷的意识，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天色渐亮，一滴滴凉意试探着落下，哗啦啦，哗啦啦，针扎一样的刺痛无声呼唤着地上的人。
“前情提要：虫族入侵智星。现在，你已经成功潜入虫族。作为间谍，你需要……（已屏蔽）”
谁在说话？
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搅动腥臭的液体，灼烧感之中竟也获得一丝温暖。
“喂，外来虫，快起来，躺在雨水里，小心被烧死。”
一种截然不同的语言出现，听不懂，好吵。
他强撑着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一个圆形黑影蹲在他面前。视野明暗交替，瞳孔对焦，小孩跟小大人似的绷着脸，撑着拼凑起的金属大伞。
这小孩脸颊上对称分布着淡灰色的条状纹路，头顶细小的触角摇摆。
他颤巍巍地举起手，艰难摸到自己的头顶，呼，好在没有触角，不过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肌肉牵拉间，胸廓传出一阵坍塌感，坚守岗位的肋骨咔嚓一声后卸任。听到声响，他才注意到自己正快速地小口喘气，像窒息过一样贪婪地呼吸，但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控制着幅度。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一艘浮空的船舰掠过。
面前的小孩神色惶恐，匆忙起身离开，语气慌乱地说，“可怜虫，你自求多福吧。”
从断句来看，他叫阿加耶？他没有记忆，暂时认下这个名字。
阿加耶没有理会跑走的奇怪小孩，他不急着离开，雨水不能给他造成实际伤害。
地上铺着凹凸不平的淡灰色韧性薄膜，他坐在轻微的凹陷处，橙红色积水没过他的腹部，散发着一股铁腥味。
他眯着眼仰起头，头顶这块天空是均匀的暗黄色，向远处望去，似乎能看到其他色块。环顾四周，花花绿绿的不知名物体堆积成尖塔的形状，高高耸立。
阿加耶想到小孩的触角，这里是虫族吗？他要回哪去？
没等他细想，小孩弯着腰小跑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大虫子。
两只虫包裹全身，除了手套、鞋套是亮黄色，一片银白。
球形玻璃罩内，粗壮的触角被灰色环状外壳包裹，节段摩擦，触角随之摇摆。眼睛血红一片，脸上布满螺旋状深灰色纹路，凸起的下颌露出尖牙，唇下蔓延出的黄色亮线，没入紧连着的外衣。
对方太丑，阿加耶不欲细看，低头，模糊的倒影中，脸上都是伤口。还好，勉强能看出没有花纹，长相正常。
双腿断裂处还需要一点时间愈合，他好整以暇地坐着，欣赏面前的默剧。
对方交谈中似乎产生矛盾，背对着他小孩突然下跪，抱住为首的虫子。
幼虫低着头，颤抖地哀求着，“老大，他可是雄虫，很珍贵的，你们不是说把他送到星主那边吗？他要回去的话，你们肯定会得到奖励，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老大踹开面前孱弱的幼虫，夸张地俯身，哈哈大笑，“这傻子估计看了太多星耀日之前的故事。雄虫控制不住精神波动，精神海已经破碎，还没有虫核用处大。”
身后的虫子抬脚在幼虫的肚子上重重碾压，笑得花枝招展，“等拿到虫核，我分你一支稳定剂，哦不，你还没到成熟期，以后再来找我拿吧，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幼虫抖着身体，缩进“尖塔”，念念有词，“他们杀了雄虫，我也要死了。不，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金属堆中，一双淡红色眼睛瞟过阿兰达，后悔中掺杂绝望。
两只笑容猥琐的虫大步靠近重伤的“雄虫”，脚步溅起大片水花。他们没有注意到，水花进入重伤者半米范围时被搅碎，消失在空中。
左腿断裂处已经愈合一半，但伤口之间盘桓着一股异常能量，隔断两截长骨。
阿加耶驱逐能量未果，尝试活动左腿，虽然行动不便但没有痛感。
这股能量包裹断端后隔绝刺激，没有向外扩张的趋势。算了，先这样。
阿加耶摇摇晃晃地起身，甩着脱臼的右手，随手一击。惊恐的尖叫刚炸开就戛然而止。
他抬眼，挥手拦住逃跑的另一只虫，左手半握，玻璃罩粉碎，瘫软的虫子被提溜起脖子，浮在半空中。
“滴答，滴答。”破损的银色防护裤流出不明液体。
阿加耶嫌弃地拖着腿淌出水面，早知道下手快一点。真的太恶心了。
阿加耶：“你是谁？”
对方断断续续地叽叽咕咕，灰得发黑的纹路扭曲着，一缩一展，像滑稽的小丑。
听不懂，阿加耶烦躁地抖着瘸腿，他盯着触角，他有种直觉，读取大脑可以获取信息。想到就尝试，反正对方都要死。
能量横冲直撞，灰面虫抽搐后没了声息。
阿加耶把两只死虫都甩远，能量回归，带走生命，带回信息。通过驳杂的记忆碎片，他学会虫族语言，拼凑出三段信息。
【近年来，虫族不断扩张星域，目前占据整个A30星域，拥有三个主星，五个战争星，十五个附属星，二十个垃圾星。】
【灰尾星，坐标A30-3-10，负责处理各类金属垃圾，原本是污染较重的战败星，现在主要生活着灰尾虫和小部分草食兽人。】
【虫族雌虫多、雄虫少，雌虫都有成长期、成熟期，其中天赋者会有分化期。
雌虫虫类特征明显、可变回虫型，有亚种天赋、但容易精神崩溃；雄虫只有隐蔽的虫纹、虫核中有精神海，可以疏导雌虫的精神力。
星耀日过后，雌虫的地位上升。但是雄虫仍旧十分重要，雌虫需要尊重雄虫，不得伤害雄虫。只有得到对方同意，才可以进行精神安抚。】
“老大，您杀死他们，现在您是第四片区的老大。”幼虫带着谄媚的笑，狼狈地从垃圾堆滚出来，胸口露出烧焦的脚印痕迹，膝盖处血肉模糊.
阿加耶对幼崽包容度略微高一点，暂时没想对幼虫动手。
根据提示看，虫族入侵智星，作为潜入虫族的间谍，他大概率是外族。这些虫都把他当作雄虫，他们总不能认错自己的同族，看来他在失忆前已经做好伪装。
他咳嗽一声，喉咙模拟下发音，生疏地说，“这里有洗漱的地方吗？”
“老大跟我来。我住的地方可以洗漱。”刚准备引路，幼虫弯着腰，悄悄瞅下阿加耶，“只是就在垃圾区旁边，我自己搭的房子，一个虫住，周围没有什么虫，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阿加耶点头，扶住右手，一瘸一拐地跟着幼虫。他知道的信息太少，虫多眼杂反倒容易暴露。
幼虫低着头，极力隐忍着粗重的呼吸，走得也不快。
“你叫什么？”
幼虫受宠若惊地侧身，低着头说，“我叫拉吉·伊斯。”
“不用弯着腰，我不是什么老大。”阿加耶看着谨慎的幼虫，总感觉对方很别扭。这种世故和幼崽不搭，幼崽应该更活泼一点。
拉吉犹豫着微微挺直后背。
阿加耶：“刚刚我听你叫我阿加耶，这有什么含义吗？”
听到这话，拉吉直直跪下，牢记阿加耶的指令，低下的头和挺直的腰板成直角，哆哆嗦嗦地解释：“老大，我真的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只是听大耳兔他们说过。阿加耶......阿加耶......是指可怜的东西。”最后一句微不可闻。
阿加耶被拉吉的动静吓一跳，抬手虚扶，“没事，挺好听的，我就叫阿加耶。”
他对名字不以为意，叫什么无所谓。外界的称呼只是符号，内在的自我才更重要。
拉吉看到自己被空气扶起，哆嗦地更狠，抬头，惊喜中透出迟疑，“您果然是天赋者，但您不是雄虫吗？”
说着，拉吉开始抽自己巴掌，连声道歉，“老大，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阿加耶对刻意示弱的行为感到厌烦。
他转身面向拉吉，警告拉吉：“好好说话，只要你对我没有恶意，我懒得动你。现在我不了解这片地方，你做好指引就行。”
拉吉停下手，挺直背，怔怔地看着阿加耶，淡灰色的虫纹舒展。
“好，老大您跟我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通过拉吉，阿加耶知道整个A30-3-10星分为二十个片区。
居民要上交保护费给片区老大，才能得到居民区的庇护。
居民的收入来源是垃圾场，进场淘宝要交入场费，但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拿去兑换中心换取星币。一千星币可以兑换一个星耀点。
而老大的实力决定下一年该片区居民区和垃圾场的资源分配。
交谈中，拉吉放松下来，走在阿加耶一侧。
阿加耶拖着腿，扶着手，只觉浑身刺挠。
他遥望前方层层叠叠的塔尖，继续问，“那兽人呢？他们和虫族什么关系？”
拉吉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夸张地张大嘴，漏出有些圆顿的牙。
“老大，这可是星际常识，看来你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星球战争后，污染程度低的战败星会变成胜利者的附属星，污染程度高的归为垃圾星。另外，战败方的强者会被分散到各个附属星，弱者就留原星球作为底层居民。”
拉吉有些失落：“这里的兽人当然是战争的失败者。不过我们也没好到哪去，灰尾有天赋的概率太低，如果没有天赋，我的生活就完了。”
如果天赋是“生活不完蛋”必不可缺的条件，又只有少数虫拥有，那灰尾星的虫族社会有点畸形。阿加耶对虫族了解不多，也许这只是一个幼崽片面的看法，他对战争更感兴趣。
阿加耶引导拉吉：“虫族这么强，岂不是打谁都能赢。”
“老大居然不知道战争星啊。”拉吉难得有种知识上的优越感，收敛地偷笑，看到阿加耶的目光，又立马一本正经起来。
“只有战争星有资格发起星球大战。关于具体的战争，教育中心上半年有开设课程。但我星币不够，没去听。现在教育中心放假，七月底才开门。”
拉吉话音一转：“下一次战争课程，九年后才开。到那时，我肯定已经赚够星币。我可是要去战争星的虫。”
战争星？脑中针扎感传来，阿加耶再次停下脚步，内心莫名涌起愤怒：“发起战争有什么条件，我们又可以得到什么？”
拉吉也停下，看向阿加耶。
他感觉对方有些不开心，小心翼翼地说，“战争需要双方都同意，两边各有目的。战争是虫族的使命，而且我们可以从战争中得到星币、星耀点、军功，用来置换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份天真的残酷让阿加耶有些惊讶。
他愕然低头，淡红的眼眸映出他毫无虫族特征的面容。
智星同意虫族入侵？
不知道为什么，阿加耶很抗拒这个念头，他坚信智星不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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