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唐纳完全藏不住话。
交谈中，阿加耶很快得知，“分化失败是一种选择，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由”这句话，出自他的雄父，利澜·索恩。
没错，卡拉·唐纳也是利澜·索恩的雄子，他的雌父是亚兹·唐纳的弟弟，也是利澜·索恩的雌侍。
兄弟共侍一夫！人总是有八卦之心，阿加耶竖起耳朵。
利澜·索恩是外来优质雌虫，具有灰尾虫上位亚种银烨双尾的血脉，分化等级很高，能和许多高等雌虫匹配。
不过利澜很少提及自己的出身。孝子卡拉认为雄父应该是犯错后被放逐到灰尾星。
虫族繁衍看中匹配度，唐纳家族又是灰尾星的掌权者。因此，利澜的一位雌君、十八位雌侍，都来自唐纳家族。
其中，亚兹·唐纳和利澜匹配度最高，便成为雌君；其他匹配上的高等雌虫就自动成为利澜的雌侍。
利澜·索恩有十九个孩子。
十六个雌子都在战争星，生死不明。
三名雄子中，拉索·唐纳年龄最大，在卡拉小时候就分化成功，去到附属星，没有音讯；普拉斯·唐纳年龄最小，是雌君的雄子，正在分化期；卡拉·唐纳三年前分化失败，即将前往战争星。
利澜是个不近虫情的雄父。
卡拉跟阿加耶感叹，他挺佩服普拉斯，不愧是明星雄虫，表演能力强而且心理素质强大。不像他，见到利澜都不敢说话。
这真不是讽刺普拉斯。
分化失败前，卡拉每周都会和普拉斯一起接受利澜的思想检查。
三年前，普拉斯居然直接告诉利澜，他不想分化。利澜立马变得很奇怪，脸色扭曲地回怼，你只能分化成功。
当时，卡拉努力缩小存在感，没理睬这两个谜语虫。利澜变脸太过恐怖，他看到普拉斯的手都在抖，表面却一片平静，实在是厉害。
星主区给成长期雄虫传达“分化期自然度过即可”的观念，也告知雄虫幼崽：分化成功意味着成为真正的雄虫，有权利也要履行义务；分化失败需要自力更生，没有帮助但也没有限制。
进入分化期，雄虫会根据分化意愿分开接受教育。但卡拉刚进入分化期就分化失败，没有接受分化期教育。
刚分化失败时，卡拉觉得天都塌了。星主区向来鼓励雄虫自由分化。但是，利澜对分化失败的态度过于奇怪，他很担心成为第一个被雄父暗杀的雄虫。
不过，利澜见到惴惴不安的卡拉，只说了一句话，“分化失败是一种选择，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由。”
卡拉一直不是很明白这句话。利澜的态度转变的不明不白。重点是卡拉根本没有做出过选择，他更想分化成功。
可惜，后面三年进来的雄虫都是意外产物——希望分化成功但是意外失败的可怜虫。从充满大饼的美梦脱离，他们不敢置信也不愿接受现实。
卡拉对此很无语，加上他分化失败后很烦躁，他完全不想搭理那些雄虫。
好不容易见到阿加耶这样正常的雄虫，他说得口干舌燥仍不尽兴。反正阿加耶也要离开星主区，不会有虫介意他的蛐蛐，介意也不会知道。
阿加耶十分捧场，卡拉懊恼，他气愤；卡拉怀念，他安静；卡拉吐槽，他附和。
一时间，卡拉化身战斗机，噗噗噗吐出子弹，阿加耶全部兜起来，留着慢慢分析。
卡拉很好奇星主区外面的世界，阿加耶简单描述一遍，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在居民区生活一辈子，也就那两件事，攒星币、换虫种，觉醒的雌虫多个“报名升星日”的参与性活动。单调乏味的生活，连进食都只靠营养液。
卡拉大为震撼，连忙倒了两杯奶昔，压住后怕，“做雄虫蛮好的，分化失败后待遇也没这么差。分化成功去到附属星、主星那才是虫生赢家，美食、美虫，不能再想啊。”
阿加耶今天第一次尝到营养液之外的食物，先是酒，再是奶昔，只能说不算惊艳。
告别卡拉，阿加耶惆怅起来，卡拉十分鲜活，对生活小事如数家珍。
阿加耶经历过失忆、改变身份，提示和任务推着他前行。他有些茫然，真实和虚假的交替，虚空传来的呼唤。
白景轩是谁，是棋子还是执棋者呢？
吊灯的水晶缨子垂下，迷乱的光线照在银色刻痕上。
阿加耶禁锢光线，“星域21层21号”一行小字闪闪发光。也不必想太多，起码，现在他是追寻真相的阿加耶。
不念过去，活在当下，便不惧未来。
第12层没有办法收集信息，天赋训练场和住户绑定，通过屋内电梯可以传送进对应的私人训练场。
阿加耶把目光投向邻居，21层只有10个雄虫入住。他挨家挨户拜访9个后，便明白卡拉的苦恼和激动。
接受过平等教育的雄虫实在是特别，举止间极为刻意，脸庞微仰成一定角度，眼神柔和而娇羞，说话时嗓音夹着嗓子，微笑时只露八颗牙……
他们张口闭口都是“要是分化成功，我……”，听到阿加耶是乡下虫，连忙用夸大的震惊遮掩嫌弃，接着拾起骄傲，变回战胜的斗鸡，显摆自己的见识。
雄虫保护协会教育部会对步入分化期的雄虫进行评估，分类教育。分化期教育分为两类，A类平等教育班和B类普通教育班。
教育部分班时会尽量参考雄虫自身的意愿，强烈希望分化成功的雄虫一般都会进入A班。
阿加耶觉得虫族教育部不会取名，平等教育教出“特等”雄虫；那普通教育岂不是得到“特殊”雄虫？
还剩最后一家，“依莱·纳森之居”。
黑色的牌匾张开大口，阿加耶揉揉僵硬的笑容，“您好，我叫阿加耶·伊斯，住在21号。”
“噢，新来的，稍等我就出来。”
清亮的声音让阿加耶浑身舒坦，他的假笑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大门打开，一颗银叶黑皮劲松带着一阵风向阿加耶走来。
依莱·纳森抬手随意束起银发，短袖滑落，露出雕刻分明的手臂肌肉。
他看向阿加耶，眼中星光点缀在浓郁的墨色上，连接成纹。这个访客好看但不矫情，瘦弱但有实力，值得一聊。
“之前没见过你，你是在A班吗？”依莱·纳森抬手，示意阿加耶进门。
阿加耶摇头，“没有，我分化失败才来到星主区。B班的雄虫很少吗？”
“灰尾星不多，我才分化不久，走之前最多时就四五十个。”
依莱·纳森在沙发主位坐下，抛给阿加耶一管白色液体。
“我这没什么招待客人的，这是体能补剂，可以当水喝。但这个长肌肉，你要保持身材就别动。不过，你准备时间不多，最好别像A班那些傻虫纠结身材。”
“谢谢，我倒想壮一点。”阿加耶一干而尽，入口没什么味道，身体疲劳感消失。
依莱·纳森框框炫掉两管，“回去可以多锻炼，事半功倍。”
“好。A班教育似乎和B班完全不同，我刚拜访的邻居都是A班出来，他们……很抗拒分化失败。”阿加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描述行为。
依莱·纳森皱眉，“他们不想做野蛮虫呗。别理他们，要真能控制好暴虐倾向，他们才不会分化失败。”
控制好暴虐倾向，可以分化成功？阿加耶糊涂了，“分化失败是因为控制不好暴虐倾向吗？”
依莱·纳森耐着性子科普，“我们是虫族，怎么会没有暴虐倾向呢？雄虫出生后有精神海，就算更平静，也无法逃脱种族特性。A班不提，是因为成长期忽视这一点，伪装得越好，越心平气和，分化成功概率越高。”
依莱·纳森有些烦躁地拽破沙发，“刚分化完会更暴躁的，你也可以去天赋训练室发泄一下。也不知道A班怎么忍的，平常连个打架的虫都没有。”
“的确。”阿加耶附和道。他之前很心平气和，但现在该有点暴躁了。
他算是理顺了，雌虫对雄虫好，改变雄虫内心状态，的确可以影响雄虫分化。换个角度，在雌虫居多的社会，刻意改变氛围，转变雄虫心态，也谈的上控制一说。
“会有雄虫转班吗？”
“有啊，我就是在A班待不下去，才去的B班。也就几个虫一开始就分到B班。大多数都是从A班转进B班的。不过进到B班可回不去了。”依莱·纳森在沙发另一边抠出对称的洞。
“那B班的雄虫一定会分化失败吗？”阿加耶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我就不知道了。”依莱·纳森耸肩，混不在意地说，“我倒是期待和他们战场相见。你打算去哪个战争星？”
“第四战争星。”
“有眼光，第四战争星的统帅一向是雄虫。不出意外，我也会留下。”依莱·纳森闪身靠近阿加耶，猛地拍空，兴奋地大笑，“好实力，我没看错虫，期待和你并肩作战。”
阿加耶从另一侧沙发起身，握住依莱·纳森的手，“我也期待。”
他很期待战争星上的情报。普通教育教出的雄虫的确特殊。至于并肩作战还是刀剑相向，谁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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