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疏吟眉头紧皱，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俩字：“难受。”
高弈叹气，给她把被子重新盖了下，然后叮嘱道：“你再睡会吧，我出去一趟。”
易疏吟虚弱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的精神状态实在堪忧，只得暂时放下。
高弈起身，她哑着嗓子朝他说了句“谢谢”。
他嘴角动了动，饶有深意地说道：“等你好了再谢。”
易疏吟垂下眼睫，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等一下，我手机呢？”
男生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
高弈离开之后，易疏吟打开抽屉拿出了手机。
在睡觉之前，她想最后再确认一次。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她发誓绝不纠缠。
组织了半天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直接了当。
“鱼粥，你和林犀妍在一起了吗？”
发完这条信息，她正准备闭上双眼，没想到手机立刻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没有。”
易疏吟瞪大了双眼，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聊天框里的内容。
正当她心绪起伏的时候，肖遇舟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过两天和你解释。”
她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希望。
紧接着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好像喉咙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但没过多久，难受的感觉重新占据上风。
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沉沉地睡了过去。
*
那是混乱的一天。
临近中午的时候，易疏吟给朱女士撒了个谎说和同学聚餐了，她虚弱地躺在高弈的卧室，吃了王老师家的厨师单独为她做的病号餐。
专业厨师果然不一样，她本来没什么胃口，但那粥里的碎香菇和瘦肉的口感比外面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最后竟然也吃得七七八八。
为了照顾她，高弈和阿姨来回进了好几次屋。
每次当卧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她都很想瞥一眼林犀妍在不在，可惜一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到了下午，正好朱女士在微信上告知她自己要回锦绣家园，于是易疏吟果断决定趁此机会回家。
最后，她在高弈的护送下，由王老师家的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临别时，高弈从兜里掏出一大把进口零食，让她病好了吃。
他懒懒道：“哥可是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都给你了。”
易疏吟哭笑不得，但她知道这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
“谢谢。”
她抬头看他的眼睛，发现对方眼里竟然布满了血丝，还挂着两道浓重的黑眼圈。
联想到他平日里闲散公子的作风，这次竟然为了照顾她忙了整整一天，连午觉都没睡。
易疏吟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看着高弈那张因她憔悴的帅脸，开始认真地思考到底是为什么不能接受高弈，肖遇舟又到底是为何不可替代。
她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动摇了。
带着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易疏吟回到家里，对朱女士借口说饭店空调太冷所以不小心感冒发烧。
她在家调养了两天，终于恢复了正常，除了嗓子还有点不舒服以外别的没什么了。
然而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回复，一直到5月5号也没有消息。
5号晚上，高弈给她发消息说铭六生日的事。
她考虑半天，最后答应前去。
在迪厅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和五光十色的镭射灯光里，易疏吟好像那个逃课出来的乖学生，规规矩矩地坐在高弈旁边。
他们所在座位的2米开外，一群蹦迪的男男女女个个表情靡迷、衣着大胆。
易疏吟觉得今天的蒋菲好像一株迷死人不偿命的鸢尾花，一袭黑色长裙，眼尾有一抹恰到好处的紫色花纹。
除了她以外，在座的几个女生都差不多打扮，铭六的女朋友也来了。
两人正黏黏糊糊地分吃一块蛋糕，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
因为易疏吟的感冒还没好全，所以兴致缺缺。
她端起一杯和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果汁，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有点意外的是，那个被叫做“头总”的袁湘婷的小弟居然也来了。
她观察了下高弈和头总的神色，两人似乎已经冰释前嫌，不再有龃龉。
倒是头总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善，好几次都对她只喝果汁的行为颇有微词。
他顶着一张黑黝黝的脸，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位美女，这么特殊呢？六儿这么大日子，光喝果汁怎么行？多少也来点呗。”
高弈脸上挂起一副职业假笑，挡在她面前：“她感冒了，喝不了酒。”
头总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继续扯起脸皮道：“高哥，怎么都不给兄弟们介绍一下这位新嫂子啊？”
高弈转头盯她，一双眼睛含着柔情，那表情好像在征求她的应允。
易疏吟瞬间脸红，她小声解释道：“没有啦，我们只是朋友……”
头总听见这话，立刻被酒呛了一口，他稳了稳杯子，喝完剩下的酒，干笑两声挤眉弄眼道：“不是吧？居然还没拿下？这还是咱们的高哥吗？”
沙发上的其他人或抿嘴偷笑，或帮忙圆场。
而高弈竟然也没有反驳，而是摸了摸鼻子，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上厕所。
他走的时候轻轻拉了拉易疏吟的袖子。
她愣了一秒，然后跟着他站了起来。
但高弈并没去厕所，而是奔着大门口的方向去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迪厅。
迪厅外面，音乐变得缥缈起来，像是从不隔音的房间飘过来的一样。
垃圾桶旁有一男一女在激烈地拥吻，易疏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别过了脸。
然而就在她别过脸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句心惊肉跳的话。
“和我在一起吗？疏吟。”
“我喜欢你。”
霓虹招牌的光从顶上打下来，高弈头顶的发丝散射出五颜六色的柔光。
风轻轻拂过女孩的脸，她沉默着，但心跳如雷鼓。
偏就在这个时候，她兜里的手机竟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易疏吟摸出了手机，高弈却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先回答我，好不好？”
手机叮叮当当地响着，她轻轻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瞬间乱了心神。
屏幕上方明晃晃地显示着“鱼粥”两个字。
她嗫嚅道：“对不起……不行。”
高弈面露恨色，他霸道地把手机夺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男生的眼眸瞬间转冷。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把电话重重地塞回她手里，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
那背影看上去有点落寞，还有点决绝，她好像听见了尊严洒落一地的声音。
片刻之后，她接起了那通电话。
手机里传来肖遇舟疲惫的声音。
肖遇舟：“疏吟，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对不起，那天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爽约的。”
易疏吟：“没事鱼粥，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叹息，男生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易疏吟用力握住机身，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沙哑着嗓子道：“好。好的鱼粥。”
肖遇舟道：“那就先这样吧。”
女孩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刻，她是恨自己的。
恨自己太没出息，甚至没勇气质问对方，连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
挂掉电话之后，易疏吟没有再回到那个生日局上。
不用想，高弈必然在那场聚会里丢尽了脸面。
假期归来，她远远看见自己的同桌表情阴鸷地坐在那里。
她坐下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湫抱着椅背，朝后面坐着和易疏吟闲聊。
许添爱也侧身而坐，余光却不时瞟着黑脸的那位。
她猜测易疏吟和高弈之间闹了矛盾。
李湫抱怨道：“完了完了完了，好日子马上到头了。今天该公布成绩了吧？”
许添爱点头：“可不是嘛，这次感觉考得不好。”
李湫附和：“我也是。对了小疏疏，你考得怎么样？”
易疏吟正准备回答，有人风风火火地朝座位这边走了过来。
她猝不及防地抬眼，发现竟然是林犀妍。
林犀妍冷着脸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易疏吟按兵不动。
林犀妍垂下眼睫，继续道：“问你点事。”
易疏吟怕这事和肖遇舟有关，犹豫一下还是起了身。
凳子拖动的时候，高弈朝女孩的方向轻轻瞥了一眼。
易疏吟跟在林犀妍后面，心里有些忐忑，她觉得自己好被动。
肖遇舟的事还没个说法呢，这人怎么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林犀妍把她带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然后转过身来，抱着手质问她道：“你跟我争是没用的，别搞那些背后举报的小动作。”
举报？？
这话让她摸不着头脑，同时心里窝火极了。
她挑拨离间自己和肖遇舟的事还没清算呢，怎么这会儿又先发制人地讹上人了？
易疏吟毫不客气：“你有病吧？谁举报你了？”
林犀妍蛮横道：“我打的小抄就你看见了，还敢抵赖？”
易疏吟道：“什么小抄？你把话说清楚。”
林犀妍道：“上次打印店，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印在纸上的东西。”
易疏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不想再忍耐这个无理取闹的人，于是赌咒发誓道：“我要是举报了你，我不得好死，我要是没举报你，你不得好死，怎么样？”
林犀妍头一次见她如此强硬，瞬间怵了三分。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易疏吟感到一股气流从耳侧擦过，她本能地转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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