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过了好一会林昭偏头,目光不敢直视,但又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了吗?”有点重。
耳畔传来傻子的问询,江落月从思绪中回神低眼,这才惊觉自己还趴在傻子身上,并双手撑在少年身侧,将他整个环绕。
一滴水珠顺着发梢落下,正好砸落在少年颈间,于是对方又是一缩,像是本能的……
一个男子,怎的如此这般!
“你身上擦了什么香?”
林昭眨眨眼回神,“没,没有啊。”
没有?说谎!
江落月起身,他刚刚就注意到了,离小傻子近些,鼻尖便萦绕着一股草木花香,还挺好闻。
就是他好好一个男儿郎,不想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也就罢了,成日擦香抹粉,没半点上进之心!再加上这张脸……也难怪如今被人当枪使了还成日嬉皮笑脸!好不自在!
江落月看着厌烦,他对傻子已经改观,他处心积虑,因而魔头的态度也是一般,“我不喜香料,下次抹了香粉便不要离到近处了!”
啊?林昭疑惑,他真没有,长这么大也从未有人对他那般说过。
抬起衣袖闻了闻,毫无异常,只是带了点平素常采草药时沾上的药草味,可明明每个采药人都是这般啊,他有什么特别?
可对魔头来说很特别,又或者,如果现在但凡有一人,江落月就会知道,他闻到的那些只有他闻到。
受不住林昭那奇奇怪怪的目光,江落月偏头,“那鸡。”
“不退!”
吼,这回倒是积极了,傻子自己抱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想来也是,在他背后之人要他绊住自己,江落月深以为然,计谋嘛,目的没成又怎会叫他轻易挣脱?
“随便。”冷冷吐出两个字,林昭抬眼,面上又一次迸发出惊喜。
演技太差!
江落月不想再理,却不曾想没一会儿小傻子就又从外面噔噔噔的回来,怀中不知抱了什么,魔头坐在窗边没有回头。
“衣服。”林昭把东西递上,示意,“湿了。”
所以呢?魔头等着小傻子继续。
反正傻子傻乎乎的,等了好久都不见魔头伸手,林昭皱了皱眉,反思自己没能说清楚,他常说不清楚话,村里的一些泼皮就是那样逗他的。
“小傻子,还结巴,一句话要分三段,颠来倒去说不清,好像河里傻大鹅!”
然后绕着他去转圈圈,巴掌拍的震天响,林昭不懂那是他们的嘲笑,所以听完真信了,知道自己讲不好就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
“会着凉。”把手中的一团衣服又向魔头那处递了递:“换上,大夫说,不能着凉。”
还真是个傻子啊!江落月回头随便瞥了一眼,他虽然暂时不死了,可他也一点不想动,如无必要,活着,死了都一般。
又坐了一次冷板凳,魔头还是没有回应,但林昭似乎已经习惯了拿自己的热脸去贴旁人的冷屁股,更何况魔头今日跟他说了好多话,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换了个方向,江落月就转身,林昭也跟着继续噔噔噔,直到走到魔头身前与他正对。
江落月再转,林昭再跟,魔头又转,傻子又跟!周而复始,终于,魔头怒了。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叫你离我远点,你聋了吗?”
“衣,衣服。”傻子的声音又弱了,默默的将换洗衣物递来并补充,“会着凉。”
在魔头极为厌烦的目光下可怜成鹌鹑,眨巴眨巴着眼一下就红了眼尾。
可不知为何就是这么一幕却叫魔头将自己刺的一疼,没有同理心的魔头内心居然会升腾出愧疚。
行啊!江落月,你现在已经沦落到要朝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傻子发火了吗?他在内心谴责自己,伸手用力抽过东西,“我知道了。”
转身解起衣带,感觉到身后毫无动静,江落月疑惑回头,皱眉:“还不走?”
林昭脑子突然性宕机反应有一点迟钝,江落月顿觉这傻子怕不是又有计谋,无所谓,撩开外衣,既然要留下那就看吧,反正他也不少一块肉!
衣料直接滑落在地,魔头不知廉耻,却叫逐渐有所反应的傻子震惊,一抹红晕缓缓爬上面庞,直接盖住了先前红了的眼眶。
“呵,我以为你不知羞呢。”
江落月嘲讽着换上衣物,打算去换下半身,林昭后知后觉的慌乱,他是傻了一点,可他不是真有脑疾啊!
一边捂脸一边转身,没见过自己拌自己的,小傻子做到了,他边转边跑,然后左脚成功踩到右脚。
扑通好大一声,江落月脱外裤的手都顿了顿。
干什么?他就换个外裤又不换里面,上半身脱光了也没见他这样,小傻子不顾自己被摔后疼出的泪花,仓皇逃窜。
我这是……被嫌弃?
巨大的问号在魔头脑中浮现,开玩笑,他!
魔头向下看自己一眼,平静的面庞又多了一丝龟裂。
“果然是个傻子!”
脏掉的衣裤被丢进木盆,浸湿的地方好巧不巧还包含了一处尴尬的位置。
傻子虽傻,经此一事,在魔头眼中他还很好色!
隔日,魔头是被院中的吵嚷声惊醒。
昨日没吃了那鸡,因为小傻子被他吓到,死活不愿出房门,魔头懒得理他,门都没敲转身就走。
林昭有一点委屈,可那委屈在晨起时分便散了,高高兴兴煲起母鸡汤。
弱不禁风的东西,江落月推门,心头最为困惑的一点,傻子究竟是怎么长到这样大的?
实事求是,在魔头心里,傻子长的不错,村头百姓,林昭为人不错。
小傻子很白呢,不同于村镇里的那些庄稼汉,若非魔头清楚,在这么个破落小村中不可能会有那些令人反胃的修者。
不然就小傻子那细皮嫩肉的,魔头指定以为他是哪家那种老不死的老祖!
“只是我如今重伤未愈。”江落月想,凡人中的那些个行脚大夫果然都是庸医!不过也寻常,凡人怎么救修士?
他现在丹田暂闭,灵脉暂封,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厌世的魔头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他只是不想死在那些修士手中,他和那些人有过节。
但现在又不一样,魔头打算把寻死的计划向后推,为什么?都怪那个傻子!
但他也相信傻子藏不了多久,在他身后的狐狸尾巴自己早晚会揪出来!
傻子会哭吧?
关他什么事!
嘎吱——
门被向外完全推开。
晨光洒落在眼前,可魔头的面色却黑成了锅炭。
小傻子捧着一锅黄澄澄的母鸡汤,被一群看着就挺恶心的东西堵在院中央。
“就是他,昨日拿根破草换走了我三只鸡!”
“好小子啊。”一个富商打扮的东西旁边跟了三五匪徒,最尖嘴猴腮的那个站在一旁,开口闭口没有人言。
是啊,猴怎么会说人话?
“没想到现在傻子都学会骗人?”
壮汉上来他就推,林昭手里还端就刚从炉子上煨好的鸡汤,油光水滑的母鸡上头漂浮着明黄的鸡油,林昭特意撒了些许枸杞,几乎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上面漂浮出的,那丝丝缕缕香气。
可现在那一锅滚烫的汤汁全都要泼下来了!
小傻子本来就反应极慢,为人迟缓,偏生又那样白白嫩嫩!
“嘭!”
说时迟那时快,魔头脑中的警戒线刚拉响,身体就快了思绪一步,一把拉过傻子,一脚踹飞了猴子!
砂锅应声倒地,碎在地上,溅起的瓷片和汤汁都远程射/出好大的距离。
“你蠢吗!”江落月骂人,“就站着让他打?”
林昭还维持着拿锅的姿势抬眸,一脸懵逼,他……怎么抱我?
“好啊!骗人还打人!”一群人看着猴子飞出去目瞪口呆,那富商率先反应过来大怒:“今日就是县衙老爷来了,我也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的打手接到命令,一拥而上。
“找死?”
魔头没了修为有身手,一个眼神过去,院中的打手们也不知为何心生忌惮,一时踌躇不前。
“你,你拿了我们三只鸡!还用个草根糊弄!”瘦猴爬起来,显然也因为方才一脚少了叫嚣。
“没天理啊!”朝后瞧瞧,方才的响动难免引来过路人,原本他们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这小破山村的村民还挺难缠。
但如今,“来来来,大家伙的,都来评评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傻子那一根破草从汤老爷那骗走了整整三只鸡!”瘦猴抬手拍腿:“那可是三只啊!还是三只老母鸡,一只孵一窝,你们说说这傻子到底在外头骗了多少?”
怎么这样!
这傻子昨日明明只拎回一只母鸡两头鸡仔,就为了这点,还换出一个人参!
“可怜我那小红哦。”张富贵一下扑倒在那已经裹满一圈黄土的死鸡不远处嚎丧:“你死的好惨~杀鸡偿命!你还不跪下道歉!”没准他们还能不报官!
那是什么东西!可瞧着眼前之景,魔头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睁着眼睛说着瞎话!果然世人如此,人心险恶,江落月捏了捏拳,都杀了!
“怎么这样!”然而下一刻那道熟悉的大嗓门就又一次响彻小院,打断了他的思绪,村长家的媳妇,昨日那个胆敢用手指指着他鼻子的疯女人叉腰,完全就是一个泼妇样冲着那瘦猴和富商破口大骂:“姓张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平时欺负阿昭没给我撞上也就算了,现在可倒好,欺负人都欺负到我眼皮子底下了!”
王婶撸撸胳膊上的衣袖,大娘不通诗文,但大娘略通点拳脚!
“就是啊!”左邻右舍,村中叔伯又有哪个不知道呢?
“你小子在外坑蒙拐骗,心最是黑了!”
“活的能说成死的,死的还能被你说成活的!”
“话再说回来,阿昭是什么人?他能坑你?”
眼见众人不信,没人站在他们那边,那胖富商气的啊,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指出,气急败坏:“刁民!你们这群低贱的刁民!”
“报官!现在就去报官!”
人证物证俱全,地上的死鸡还腾腾冒着热气,余温未散,这就是证据!
傻子吓坏了,林昭不太明白,但他害怕,因为在他眼中自己真的用一根草换鸡了!还是根不绿的,皱巴巴的,长的一看就不值钱的草!
林昭长年采药,但小小山村,他没见过人参那样金贵的药材,更何况还是千年的!没见过的一律不值钱,所以如今他只觉着天都快要塌了。
内心更是:“果然做人不能干坏事,现在遭报应,要被天打雷劈了!”
在魔头怀中弱弱开口:“不,不要报官。”
他道歉吧!虽然不知道自己明明只拿了一只母鸡跟两只鸡崽,现在为什么变成无穷无尽的大鸡,但他们都怎么说,还这么生气的模样,可能是吧。
他完蛋了,闯大祸了!死后下到阴曹地府,阎王老爷都要罚他下辈子给鸡当牛做马,喂食扫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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