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亚伦发来更换陪同人员的申请时钱自莱正在土耳其境内等待转机,他还需要转两次才能抵达阿鲁沙机场。他觉得冲动果然是魔鬼,他坐在机场大厅回消息,中途拒绝了三个“one dollar”的请求,表情恹恹的。

钱自莱只问了两个问题:第一,是否会开车;第二,能不能准备每天吃的食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表示可以,在对话即将结束的时候钱自莱问了一句新的陪同人员的名字是什么。

【骆峤】

骆峤,Qiao,几乎只是一瞬间钱自莱就想起了那个声音,还有那句他还没说完的话。但钱自莱现在没时间回想他当时到底想说什么了,因为他乘坐的航班即将开始值机。

骆峤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从内罗毕开车到阿鲁沙机场只为了印证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可如果真的是……如果真的是,他应该说什么,对方可能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可就是为了那一个如果,骆峤就拎着这块印有航班号的泡沫板站在这里。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就在昨天刚刚出现在他梦里的亚洲面孔。

其实在非洲出现一张亚洲面孔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钱自莱在其中白得太乍眼了,他被捂在水泥大楼里太久,整个人本就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再加上近四十个小时的飞行带来的晕机和时间错乱,他在机场的洗手间里吐了几轮。

钱自莱的心情其实不错,无奈实在头疼,似乎有什么被他忘了。他一路只闷头往出走,一头扎到陌生人肩膀上。他第一反应是道歉,但钱自莱的目光从下往上一寸寸地挪,挪到那张接机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亚伦在聊天里提到过的那个人了,亚伦说他会来接自己。

“哦,骆峤,我没记错吧?”

钱自莱边说边打量面前的这个人,比他高一点,但是不是有点年轻?思考导致他的表情有瞬息空白,是骆峤的声音打断了这样的空白。

“嗯,我是骆峤,应该怎么称呼你?”

骆峤从没有一刻这样紧张过,硕士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没有,差点被病人刺进眼球的时候也没有,他知道这个人的英文名是Asher,但骆峤想知道更多。

“你几岁?”

“二十四。”

“哦,那你叫我阿什哥吧,我比你大一点。”其实不是一点。

骆峤说不清现在心里是惊喜还是失望,惊喜于一次他认为永远不会发生的重逢,失望于,他还是不知道这个人的中文名。在异国,中文就代表一种亲近的讯号,但这种讯号被切断了。

钱自莱拖着行李箱往出走,骆峤赶紧追过去,试图把箱子拎到自己手里,右手是他的惯用手,伸出的时候钱自莱就注意到小臂上的纱布,他往后躲了躲。

“你受伤了?”

骆峤把那只手臂往背后藏,换成左手伸出来:“没有,不是……已经快好了。”

钱自莱没有让别人提行李的习惯,何况是一个受伤的人:“我自己来吧。”

骆峤还是用左手接过来了,他的语气是一种执着的诚恳:“现在我是你的地陪,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吧,钱自莱想。为了谁来拎行李这件事争执就和春节在饭店为了谁来买单而吵架一样无聊,而且他现在实在是有点困,很想睡觉。

“这么早,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们先去吃饭吧,然后我想……”睡一会。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骆峤忍了又忍,但他还是没忍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出来了。

其实这是一句试探,但钱自莱会错了意,把这当成了搭讪。

其实这种误会无可厚非,钱自莱今年三十一岁,被搭讪的次数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多余的还能做两根跳绳。但如此过时且毫无水平的搭讪,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钱自莱现在心情不错,也不介意陪骆峤玩一下搭讪游戏,于是他颇为配合地反问:“是吗?什么时候。”

骆峤抿着唇:“五年前,你去交大做宣讲会,当时我迟到了,你在门口等着讲话,我急着往里走,不小心撞到了你身上。”

钱自莱越听越不对劲,这不像搭讪,反倒像确有其事。五年前他二十六岁,确实去过不少宣讲会,但这种谁迟到了,谁又撞到他了这种事……说实话,他遇到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真是想不起来了。

但装作还记得,是成年人的社交技巧之一,谁在路上没遇到过几个他认识你,但你却不认识他的老朋友?

“你是交大的学生?”

“嗯,之前是。”

“现在呢?”

“现在是北大的。”

他简直想撤回上一句或者穿越回五秒钟前捂住自己的嘴,真是多余问。骆峤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炫耀,他也确实没在炫耀,钱自莱问了,他答了,就是这么简单。

钱自莱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职场浸润多年,说话前习惯先琢磨五分钟,早就不习惯这么直来直去的对话了。于是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挺好的。

一直到钱自莱暂时下榻的住所他都在回想,但记忆是一部毫无规律的黑白电影,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把进度条拖到开头还是中间才能播放出这段录像。他一边觉得这是不是太巧了,一边又觉得骆峤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钱自莱一路都在走神,导致他第二次撞在骆峤身上。

他往后撤了半步:“又撞到你了,我可能要睡一会,下午你再来接我?不过你有地方去吗?”

骆峤露出一种窘迫的表情:“没有,但我可以去车里等你,没关系的。”

一听这话,钱自莱原本还在纠结是否要放陌生人进房间的岌岌可危的警惕心就轰然倒塌了。说的也太可怜了,钱自莱一周前才从资本家手下被动逃离,现在也不至于变成压榨二十四岁小男生的新资本家吧?

虽然据骆峤所说他们并不是陌生人,但对钱自莱来说没区别。

“你……你进来吧,在沙发上坐会,正好还能叫我起床,下午我们去那边。”

骆峤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在看钱自莱熟睡的侧脸,他又想起昨天那个梦了。但幻想是毫无礼貌的一种行为,因此他只是在想,单纯地想起。

看书又花费了两个小时,他轻手轻脚的下楼去车里取书,又轻手轻脚地回来。哪怕钱自莱只是翻个身或者伸了伸胳膊,他都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骆峤还记得钱自莱说过的,要在下午之前叫醒他。

他把看了一半的那本书倒扣在茶几上,走到床边推了推钱自莱的肩膀:“阿什哥?该起来了。”

这样的力度对钱自莱来说和挠痒痒没什么差别,他还以为是miku在捣乱,这是庾廊养的一只猫,他出差的时候就寄养在钱自莱家。钱自莱习惯性地伸出手把这只毛茸茸的头按在胸前,安抚地拍了拍。

“miku,不要闹,我很困啊……”

骆峤僵住了。

钱自莱醒来的时候太阳明显已经昏昏欲睡了,这是黄昏时分。他还没完全清醒,骆峤递来一杯温水,钱自莱看也没看地喝掉半杯,然后眯着眼睛在枕头边摸来摸去地找他的眼镜。骆峤马上送到他手里,一递一接,自然的不得了。

带上眼镜钱自莱就清醒一点了:“现在几点?”

“五点四十五。”

“来不及去塞伦盖蒂了,怎么没叫我?”原因也不重要,钱自莱习惯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但他没想到这个原因就是他自己,“算了,那我们就明天早上去,但你今天晚上睡哪?别说车里。”

骆峤刚想说车里,就被钱自莱堵回去了。

“你在这住吧,我们可以挤一挤。”

钱自莱一锤定音,骆峤反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的,我们,我睡地上!”

钱自莱面色古怪,他环视了一圈,确定在房间里的只有他和骆峤两个人。

“谁是女?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你有洁癖,不能接受和陌生人住同一间房间?”

骆峤又摇头:“不是,而且我们不是陌生人。”

他怎么说?难道要说:阿什哥,我们不能睡在一起,因为我在五年前就对你一见钟情,甚至在五年后还做了和你有关的梦。

这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钱自莱看他只摇头不说话,突然灵光一现:“你喜欢男人,所以不能和我睡一张床?”

骆峤还是沉默,但在此刻沉默的意思就变得很微妙了,它代表着:是的。

钱自莱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话题似乎过分敏感,再看看骆峤红得和鱼籽没区别的那张脸,他也突然结巴起来。

“没事,我也喜欢……不对,我不喜欢……”

怎么说都不对,钱自莱无法定义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眼下这个画面太尴尬了,还因为他其实也不确定。

在探索性取向阶段的高中时期,他妈孟婷女士对他的管理可谓是密不透风。在蓬勃的青春期,他的冲动、他暧昧而勃发的感情似乎都变得淡薄而清疏了,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囫囵的瓷瓶,颇有无欲则刚的风范。

钱自莱指了指沙发:“算了,那你今晚先睡这吧,我去找一床被子给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别那么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婚后动人

豪门小爸也想上学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莫托正在安睡
连载中差不多得了ov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