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弱小,已经就地斩杀。”
没有迟疑的回答从唇齿间吐出,像是演练过了一遍又一遍。
王对这个回答已经习以为常,他闭上了层叠的眼皮,枕靠在妃子柔软的肌肤上,下达了离开了旨意。
离开那满是死亡,腐烂,垂暮的地方并未让维诺斯松开绷紧的神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接下来的内阁议会才是真正的麻烦。
将偏移的衣领摆正,他跟随等候已久的礼仪官朝大堂走去,显然,他是最晚一个到达的。
象征着星辰,月亮的座位已经被坐满,除了象征太阳的主位空悬着,同工艺品一样繁复的大堂只能容纳站立。
中央,脚底的水晶如一朵绽开的花,交错的目光和审判没有区别,维诺斯平静的站在议员目光之中,等待这场怪异的表彰开始。
“勇者维诺斯阁下,我们很高兴看到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从残忍,黑暗的魔王手下,拯救了虔诚的人民。”
“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显得格外尖锐刺耳,维诺斯沉默了一下,说道。
“我愿意前往北方雪原地区,用终身为帝国守卫荣光。”
一阵激烈的讨论声在耳边穿过,多数无非是认为勇者不能远离皇都,理由十分的简单,勇者还不够成熟。
维诺斯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的敷衍,他很清楚每代勇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在座的议员也十分清楚,他们争吵无非是认为他,要沾染属于他们的蛋糕了。
不过真正让他们不愿意自己离开眼底的原因,因是独属于勇者的声望,或者说被他们打造出来的‘英雄’。
一个英雄应该如何落幕?
甜蜜的日常生活?
传奇的续写生涯?
又或者说,一个轰轰烈烈,名为牺牲的**。
原先他想提出的是成为一名学者导师,让自己退出外界的视线,远离权利的漩涡。
这样的条件争议会小上很多,只是人生没有后悔可言。
下意识想到那位魔王阁下,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这场会议最坏的结果不过死亡,当他做出留下魔王这种疯狂的举动时,死亡不过是一场神明对凡人不自量力的嘲弄。
心跳的沸腾远比死亡更加刺激,他畏惧死亡的同时更加畏惧自己的低贱和平凡。
要知道,一枚趁手的车,象,马,兵,甚至后都可以随时丢弃,只有王代表着胜负,想成为王,竖立王的话,魔王会是他唯一能掌握的入场卷。
议会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维诺斯过去的经营并非完全无用,在少数的支持声下,他得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沃克兰地区将会成为你的领土,维诺斯阁下,你意愿如何?”
“一切都为了帝国。”
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沃克兰是雪原最贫瘠的领地,但离开这些无时无刻的视线值得庆祝。
议会结束,证明和审批还要等上几天,维诺斯盯着地缝中顽强生长的三叶草,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前往沃克兰的话,那边的风景只有不曾融化的冰雪,他的魔王会很难受吧。
他记得魔王的城堡开满了蔷薇,如果只停留这几天的话,得带人在王都玩上一趟,虽然这里很糟糕,但确实是所有权势汇聚的焦点。
啊,纸醉金迷。
急匆匆的脚步带着怒意,维诺斯眼珠微微转动,就有一盆带着破魔属性的凉水泼来。
刚生出的念头被迎面而来的凉水浇灭。
他冷淡的看向面前举着盆不敢对视的仆从,转而望向其背后那名身影。
依附在脸上的魔法面具露出边角,在即将掉落时被维诺斯接住收好,那头璀璨的金发开始逐步褪色,露出苍白,干枯的内在。
而发丝紧密贴在脸颊上,不断往下低落的金色水珠,仿佛是嘲弄小丑的泪花。
在失去面具的伪装,维诺斯那张精致的脸上展露出一道横跨半张面容的狰狞鞭痕。
他看着来人,毫不意外,是大皇子。
熟练的勾起嘴角,露出令人亲切的笑容,刚刚一瞬的冷淡如一络抓不到痕迹的烟。
“贵安,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和王很像,最大的不同,应该是那双深蓝的瞳孔,倒影着天空的色泽。
不过这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满是厌恶和愤怒,破坏了其中因有的美感。
“维诺斯!你给议会下了什么魔法?”
“殿下,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年轻是朝气蓬勃的,是冲动的,鲁莽的,一切过错的借口。
平整的衣领被扯住,大皇子气恼的推开瑟缩无用的仆从,盯着维诺斯一字一句的说道,像是纯粹的诅咒。
“你就该去死,食尸的鬣狗。”
“您言重了。”
这场闹剧很快结束,一道传唤招走了大皇子,只是他临走前,都恨恨的盯着维诺斯。
维诺斯有预感,去沃克兰的事情会变得不太顺利。
重新看向三叶草,它可怜躯干已经躺在了地上,三片叶子被踩踏去一片,只剩下位置不对称的两片残叶。
浅浅的水洼还残留在原地,倒影出三叶草尽剩的两片叶子,白发的勇者噗嗤笑了出来,喉中滚动出由衷的感叹。
“倒是幸运,残缺反而成为了传说里的带来美满的四叶草。”
两片展露在风中浮升的叶片,两片深埋在水低沉落的叶片,残缺,美满,一对纠缠不休的双生神明。
将轻薄的面具重新叩回脸上,太阳下,金发的勇者又回到了人世,苍白的男人仿佛不曾存在。
被遗忘的仆从低下了脑袋,浑身都在发抖,维诺斯对他展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往城堡内部走去,大皇子给他带来了麻烦,需要回礼一二才对得起如此厚爱。
...
当马车的车门被再度敲响时,天色是片绯红的晚霞。
车内睡着的米契尔被惊醒,瞳孔竖起,缩在车角的摸样看着有几分可怜或者说...可爱。
维诺斯开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这不经让他想起了过去养的黑猫。
面对这满地的狼藉,他先是关上了门,宽敞的马车莫名变得压迫起来,米契尔底气不足的说道。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了,如果被别人知道,你也会变得很麻烦吧!”
眼见维诺斯的手靠近,米契尔紧张的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是一阵轻柔的触感摩擦着嘴角。
“真是和孩子一模一样啊。”
手帕带着淡淡的香气,就像是阳光落下的种子,维诺斯仔细的将米契尔嘴角的口水擦去。
这让米契尔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任凭谁被发现睡觉流口水这种事,都会羞耻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自己可以!”
手帕被抢去,维诺斯看着扭头面壁的米契尔挑了挑眉,出乎预料的纯情呢。
整理出一片能坐的地方,维诺斯敲了敲木梁上的紫水晶,作为魔导具的马车行驶起来。
而马车的移动让米契尔睁大了眼睛,活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眼中倒映着美丽的紫水晶,亮晶晶的,带着痴迷。
要知道,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前面有车夫在驾驶,从没想过是魔法。
“这是魔导具,类似蒸汽机作为动能的机器,不过它的动能产出于魔晶,远比蒸汽机的功率要高。”
维诺斯解释到,他的好心让米契尔认为是羞辱,另找借口嚷嚷道。
“我当然知道,我,我只是在想你。”
“想我?”
维诺斯脸上闪露一丝惊讶,他不觉得米契尔会想他,对于这一点,他十分有自知之明。
米契尔讨厌维诺斯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说谎的孩子一样,为了将借口坐真,他索性将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留下我?就不怕我颠覆秩序,从束缚中出来杀了你吗?”
“噗。”
“你笑了!?”
“没有。”
“你绝对笑了!”
维诺斯双手交握在膝间,在米契尔即将炸毛前正色起来。
“我只是有些惊讶于魔族教育的落后,并非嘲笑。”
他轻咳了几声,开始讲起颠覆米契尔认知的话,明明是闭口不言的上层隐秘,在他口中,正常的宛如一个轻松故事。
“想颠覆秩序先要理解秩序的构成,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我想现在可以给你答案。
现在帝国的王权要竖立在神权之上,民众信仰神明出于对美好的期望,信仰帝国出于对生存的必须,毕竟力量掌握在军团手中。
而征收赋税,这些是帝国金钱的来源,需用金钱的地方很多,列如供养军团,国家开支,魔导具研发,工会,贵族等等。
因此,如何不激起民众的怨恨,反叛,进行最大程度的征收赋税,就成了帝国常有的问题。”
讲完铺垫,维诺斯摊开的手心中一副黑白棋盘的结构逐渐清晰,代表黑棋的王隐约和米契尔有几分相似。
“解决一个问题的最好办法是创造另一个问题,内部矛盾需要外部矛盾化解,而世世代代的魔王显然是个绝佳的选择,就此,勇者拯救世界的传奇开始流转。”
维诺斯的讲述让米契尔失神的看着棋盘,当阴谋披上了正义的皮囊,出于其中的刽子手和犯人都感到了身不由己带来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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