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迎仙站在窗边，低头摆弄灵讯。
姜寒石拎着那一摞食盒走到餐桌旁，在正对窗口的那把椅子里坐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目光停在费迎仙身上寸寸逡巡，像一把生满铁锈的钝刀贴在皮肤上慢慢地刮，所过之处即便没有流血，皮与肉也被蹂躏得几近分离，黏腻中裹挟着绝对的冷酷。
姜寒石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费迎仙身上，让费迎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必须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灵讯上，才能尽量忽略被姜寒石审视所带来的那份尴尬。
此刻若不是费迎仙打定主意要接近姜寒石，要弄清楚他故意带他去阴物城的原因，换个人来面对这么锋利的目光也早就吓跑了。
费迎仙眼睛盯着灵讯屏，侧身对着姜寒石，被姜寒石的目光寸寸逡巡的那一侧耳朵不知不觉开始发烫。身体的不适他还能尽量忽略，飘忽的思绪他就有些管不住了——
不知为何，他想起第一次来姜寒石的宿舍，是从姜寒石的床上醒来；第二次来姜寒石的宿舍，是从窗户跳了进来……就算他再没什么社交经验也知道这两种情况都不太正常。
他们俩的关系太不正常。
尤其是姜寒石，明明视线想把费迎仙撕碎，却偏偏又容忍费迎仙侵入他的私人领地。
他好像变|态。
——费迎仙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刚好这时杜白发来灵讯说‘马上就到。’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收起灵讯后，他的目光在姜寒石的宿舍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姜寒石脸上。
姜寒石的宿舍和他的脸一样冷得好似万年冰川，白色的墙上连一幅装饰画都没有，桌面、床铺甚至地面上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饰物，甚至还浮着一层冰霜碎屑，看着都冷，亦如他这个人。
此刻，他眼微眯着，沉甸甸的视线压在费迎仙身上不避不闪。费迎仙明显感受到了一份强烈的压迫感，却硬着头皮迎视过去，也没避没闪。
两人谁也不开口，空气不知不觉又紧绷起来。
‘啪。’
片刻后，姜寒石的手指在食盒上点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费迎仙说：“我和杜哥核实过了，昨天的事，谢谢你。”
“我说过不必。”
“你还是收下吧，”费迎仙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欠你人情。”
“嗯？”
姜寒石抬起一侧的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费迎仙，虽然没吭声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人情已欠，哪由得你想不想’，还有‘你欠的人情可不是这几盒灵餐能还得清的’。
费迎仙一下就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抿了下嘴唇，说：“我认真的。不想欠你人情。你可以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好。陪我去趟阴物城。”
费迎仙：“……”
他只考虑了一秒钟，立刻点头：“行。如果我能活着从人间回来，就陪你去。”
“呵。”姜寒石哂笑，像在说‘你觉得我会让你死么’？
费迎仙垂下眼睫，只回应了一个清浅的“嗯。”
沉默再起。
紧绷的氛围于两人之间弥散开来，空气像要被撕裂。
费迎仙能感觉到自己和姜寒石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不知被谁扯着，眼看就要崩断，好在敲门声适时响起，冲散了那股无形的牵扯。
姜寒石打了个响指，房门自动打开，杜白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问费迎仙：“小迎，选好任务了吗？”
费迎仙这才发现学校发来数条连接，每一条点开都会弹出一张屏幕，上面是各级任务的说明。
他直接点了‘S’级，弹出的屏幕上是一连串小标题，每个小标题后面都跟着不同的功德值，从500到1000。
他刚点开一个标值1000的S级任务，就听见杜白的灵讯中传来卓伏焦急的嚎叫：“要命了，杜哥救我——”
原来卓伏找了一圈人，竟然没找到愿意帮他去十光塔贴清洁符的人，所有人像是商量好了，统一开价‘帮贴符要拿下界功德的九成来换，否则免谈’。
“他们摆明趁火打劫！”卓伏跳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仙学院的学生都把‘羡慕嫉妒恨’**裸地写脑门上了……”
他一个人‘嗷嗷’发泄，灵讯另一头却静悄悄的。
卓伏察觉出不对，忙喊：“杜哥，杜哥，你在听我说么？”
“在。”
杜白回了他一声，又扭头向费迎仙打手势。两人比划不清楚，杜白叹口气道：“算了，你跟他说吧。”他把灵讯递到了费迎仙面前。
卓伏一愣，问：“你们俩怎么又在一起？难道你们俩准备组队？”
“呃——”
杜白抢答：“刚决定的，正要问你意见，你的灵讯就进来了。”
“我没意见，没意见啊，带上我！”
卓伏笑嘻嘻的，心中却暗恼‘好家伙，什么情况，他俩竟然想背着我搞小团体’？！不行，一会儿见了面非得好好盘一下。而眼下最主要的是：“小迎迎你是不是已经安排好贴符的事了？”
“刚才就想跟你说，”费迎仙哭笑不得，跟卓伏在一起就得习惯‘注意力不是在跑偏，就是在跑偏的路上’。
“你找到动物帮忙了？”卓伏又问。
“对。”费迎仙说：“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人，就去十光塔找一只红尾雀，看看它愿不愿意帮你的忙吧！”
“啊？这还能不确定？”卓伏纳闷：“难道那鸟帮你贴符还要收费？”
“不是——”
“该不会你又出卖色相了吧？”
“闭嘴！”
费迎仙吼完就听见杜白的灵讯里传来了卓伏的大笑声。这个家伙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情戏弄他，可见心也是够大的。
费迎仙忍不住飞快向姜寒石瞄了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这么心虚。按理，别说自己没出卖色相，就算卖了，又关姜寒石什么事呢？既然跟姜寒石没屁毛关系，以他的性格也根本不会在乎——
咦？等等！
姜寒石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费迎仙连忙揉揉眼，再看向姜寒石，视野内却只剩下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了。
‘大概是我眼花。’他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姜寒石发现费迎仙在偷瞄自己，眼神骤冷，像瞬间甩出两把飞刀，扎在费迎仙脸上，令他不得不把头又扭了回去。
杜白指导卓伏怎么在十光塔里找到红尾雀。
卓伏却说：“找到红尾雀后我该怎么说服它帮我？我又没有小迎迎的色相可以卖。”
“都说了，我没卖！”费迎仙无语，义正言辞地强调：“我只是答应它，等灵根发芽后和它结契——”
“你确定是结契不是结婚？”
“我，”费迎仙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了，把头一甩，‘哼’道：“行吧，随你怎么说。”
卓伏连忙又哄，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什么‘我们小迎迎最好看了，性格也好，心地善良，小动物们都喜欢你……’
费迎仙冷漠脸，还没说什么，姜寒石皱着眉先发话了——
他食指点着杜白灵讯屏的右上角，警告对面的卓伏：“离下界传送还有不到40分钟，你再贫下去很可能失去历练资格。”
卓伏一秒闭嘴，只留下一句‘我马上去十光塔’便立刻关了灵讯。
耳根终于清静了。
宿舍里的三人却相顾无言地沉默了数秒，杜白才开口：“选选任务吧。”
“不用选，就这个。”
说话的是姜寒石。
他显然趁刚才那仨吵闹时就已看完了任务，又根据以往的经验做出了最优选。
杜白完全信任姜寒石，听了他的话，立刻点开任务链接浏览起来。
费迎仙很有自知之明，反正这趟任务自己也出不了多少力，他就是来抱大腿的。既然做不了‘大腿’的主儿，那‘大腿’要往哪儿走，他也不用‘哔哔’，‘挂’着就好。
至于不在场的卓伏，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姜寒石选的任务有1000功德值。内容简单明了‘找回蓝星医院失踪的病人。’
杜白说：“目前已发布的任务中，1000功德值的任务只有十个。其余九个的描述都比这个要详细得多，师兄为什么单单要选这个？”
姜寒石的理由简单明了：“这个看起来最有可能出隐藏。我可以多挣份功德。”他说着，还瞥了费迎仙一眼，好像已经知道费迎仙功德值为0，这次跟着下界完全准备空手套白狼，脸皮之厚，令人不齿。
好在费迎仙低头看任务没发现，不然两个针锋相对，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来。
杜白笑道：“话虽如此，但隐藏一出，奖励虽多，风险也大，到时候你一个人恐怕——”
“不是还有你吗？”姜寒石挑眉。
杜白苦笑，心想师兄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到时候真有危险，他肯定为保他仨，一个人冲上去扛下所有。
所以真为姜寒石考虑，杜白并不赞同选这种风险大的任务，说：“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没机会了。”
姜寒石盯着灵讯屏，面无表情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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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从姜寒石的窗户跳进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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