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莎肯不肯下厨不会妨碍什么,就算有人为此发愁,也轮不到伊恩。年轻的圣子神色一肃,道:“我想两位已经知道这次谈话的目的是什么了。以吾主之名,我在此起誓,不以血脉论罪,不伤无辜之人。我希望知情者可以坦诚,为了凡世的安宁。”
“相当有诚意的誓言呢。”阿卡莎感叹道。圣职者对光辉之主发下的誓言无法被违背,否则他将失去神眷,成为最最不堪的存在。在成为圣职者之前,他们都会受到严格的教导,不要发下无法实现的誓言,坑了自己。
“真是谢谢了,圣子大人。”罗里硬邦邦的说。那些秘密,他原打算带进坟墓的。如今不得不展示不堪的自我,他能开心才怪。
心情可以理解,场面却瞬间尴尬了。说出来的话是咽不回去的。罗里心里憋着气呢,怎么可能道歉?圣子的威严和少年人的自尊,让伊恩说不出讨巧的话语。一时之间,两人僵持着。唯一有可能打圆场的就是此地的主人了。可是,阿卡莎那女人,从来只有挑事儿的时候,哪有化解尴尬的好心?
最终,还是伊恩咬牙无视了方才的不快。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拍了一下手,吸引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需要我复述。这件事的重要性你们也都清楚。说实话,我不知道,有多少参与者,被迫沉默的知情者都有谁。”圣城来的少年笔挺的坐在那里,还真有几分领袖的气势,“我希望,不,我请求两位,说出你们知道的,让我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
“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我从来不知道你小子这么烦人!”罗里不耐烦的说,全然不买圣子的帐。
“既然已经答应,就不要抱怨了,罗里先生。”阿卡莎靠着椅背,斜倚着扶手,随性,不羁,明明是失礼的姿态,却不觉粗鲁,反而有着无限魅力。
伊恩向阿卡莎致以微笑,感谢她的支持。
“就像我们知道的,自从第一次踏足凡世的土地,恶魔就一直贪婪的渴求着阳光下的世界。为了降临凡世,他们不择手段。”阿卡莎说,“一些强大的恶魔令凡世之人孕育子嗣,以期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占据后代的躯体,染指阳光下的繁华。曾有一段时期,许多恶魔尝试这个法子。于是,凡世出现了许多恶魔之子。”说着,她看向了伊恩。
伊恩严肃的点头,确认阿卡莎的说法。
在教廷的秘密图书室,收录了许多关于恶魔的记载。教廷是现存的最古老的人类机构,还是对抗恶魔的砥柱中流。那些记载,大多是圣职者的亲身经历。或者说,爆出的恶魔事件,大都是圣职者处理的。当年的记录者不仅如实记录了当年的事件,还以亲历者的身份,写下了自己的评论、猜测。受时代、学识水平的限制,很多论点在如今看来,十分的匪夷所思,甚至是可笑的。
恶魔之子出现在相当古早的年代,前前后后折腾了上百年。当年的圣职者认为,女人的不/洁行为催生了恶魔之子。冲动莽撞的少女、独居的寡妇、妓/女——总之,没有固定伴侣的女性都可能诞下恶魔之子。“恶魔之母”不经问罪,被拖上火刑架。许多无辜的女性无辜受难。
罗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因为身世原因,他收集过与恶魔相关的资料。真正与恶魔有关的很少,记录教廷暴/行的倒是挺多。
阿卡莎继续她的讲述:“没有实证表明,这样的方法真的能令恶魔降临凡世。很快,大多数恶魔对此失去兴趣。如今还对它感兴趣的大恶魔,屈指可数。比如邪蛛后——很遗憾,她不能令女人怀孕。比如,炎魔首领拜尔德。”
罗里猛地抬头,震惊的瞪向阿卡莎。伊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疑惑的看着他。
“天才的魔法师,拥有令人欣羡的控火能力。他能够在火焰中行走,毫发无损。”阿卡莎以一种洞悉的目光看着罗里,“炎魔的后裔必然身披火焰。那才是你,不是吗?”
伊恩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与少年的震惊相反。罗里竟是十分平静的,就好像这一刻迟早发生,他等待已久。
“我已经失去它们了。我的魔法,我的火焰,我的追逐与向往,”罗里叹息着,“我已经失去它们了。”
特殊的力量传承于血脉,无关之人不得染指。某些老牌贵族为了追求血统的纯正,不惜做出近亲结合的蠢事,多是源自于此。可怜,他们并没有传承古老的荣光,只继承了愚蠢和病痛。
罗里是血脉力量的受益者。那份力量也害了他。
罗里的曾祖母是个厉害的法师。不,厉害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她本可以成为惊艳一个时代的贤者,如果不是经历了后面那些事。但凡天才,多会做点儿出格的事儿。
那位女士在智慧之城降生,在法塔中成长,接受最精英的教育。不出意外,她会成为一座法塔的主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光明之外的世界产生了兴趣。过程已经不可考据,最终的结局是,她走入了魔域,又满身狼狈的回到了凡世,几个月后,生下了两个男孩儿。
种种研究表明,法师诞下有施法天赋的后代的几率,远远高于普通人。虽说弟子等同于子嗣,面对自己的孩子,人们总会多一分偏爱。智慧之城只担心杰出的法师们研究,不肯生孩子,而不会追究法师的私生活。
只有相熟之人说道几句,别人不在意那两个男孩儿的父亲是谁。他们像他们的母亲一样,在法塔中成长,接受最精英的教育,不负众望的成为法师。
孕育恶魔的子嗣,甚至更早时候,在魔域的经历,严重损害了那位女士的健□□下孩子之后,那位女士就力不从心了。女性更容易被家庭分心,法师也不例外。没有人因此怀疑什么。直到那位女士英年早逝,人们也只当她死于实验事故。智慧之城那么多执着作死的法师,每年都有几个作死成功的。那是法师的浪漫。
黑暗的血脉能够聆听来自黑暗的声音。那两个半血恶魔经历过怎样的煎熬与考验,没有人知道。他们各自结婚生子,走过凡人的一生。
那些过往不是能够对孩子讲述的英雄故事,罗里对此知之甚少。若说这里面有什么是无他息息相关的,就是他的曾祖母发明了掩藏炎魔火焰的魔法。那是他学会的第一个魔法。
“我的祖父和科林的祖父是兄弟。在最初,我们并不亲密。我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科林……他是一个意外,不光彩的存在,一夜风流的产物。因为没有准备,他出生时的火焰杀死了他的母亲。他的父亲感应到他,将他带了回来。妓/女的儿子,生来就低人一等,不是吗?”罗里嗤笑一声,“你不能指望单身男人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婴儿。科林被送到我的家里,由我的母亲抚养。我不喜欢他。”
即使是智慧之城,阶级依然存在,贵族由法师和学者取代,家族变成了法塔。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只要有天赋,再来一点点儿运气,跨越阶层不再是妄想。无疑,出卖身体换取生存的人,连带他们的孩子,必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除非他们中间能诞生一位伟大的法师。
“妓/女之子,总好过恶魔之子。比起早已学会隐藏的父亲,身世清白的母亲,你发现,你们才算是同病相怜。”阿卡莎似笑非笑的说,“你们曾经十分亲密,亲密到,能够分享足够上火刑架的秘密。”
伊恩不赞同的扫了阿卡莎一眼,随即将担忧的目光投向罗里。霍尔女士,你这么讨人嫌,不怕恶魔之子暴怒,给你来个狠的?
“是啊,所有人都比我们高贵。”罗里翻了个白眼,自暴自弃的说,“为了保守秘密,我们不被允许与外人交流。对唯一的同龄人产生好感是必然的。有一段时间,我们就像真正的兄弟,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闯祸。”他的脸不由得皱了起来,“现在想起来,那真是太遥远了,恍如隔世。”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不再言语。
年轻的圣子无法体会罗里的感受。为了打断罗里,他只好说:“我想那一定是一段温馨的时光。”
“或许吧。像我们这样的人,更容易感知某些特别的存在……简单的说,恶魔。是的,你们最关心的部分,恶魔。我们没听说过拜尔德还是别的什么。我时常听到来自黑暗的私语。它了解我,知道我的烦恼,知道我的渴望,知道我……哦,说这些干什么。”罗里停顿了一会儿,忽而释然的笑了,“我为它着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以为,它……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秘密。他从没隐瞒自己的身份——一个叫巴奈特的恶魔。”
“炎魔巴奈特,”阿卡莎轻轻一笑,那笑声里含着无尽的轻蔑,“我知道他,一个可耻的恋/童/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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